姚希希的手抄在口袋里,想了想,又晃了晃身子,笑著說︰「她要是知道有人這麼喜歡她的翻譯作品,一定會很高興。」
陶明白不動聲色,他望住姚希希,她臉上的神情是驕傲的,又或者還有一些旁的情緒,只是他無心去探究。
姚希希緩緩的吐了一口氣,她微笑著︰「你喜歡她的作品,那你見過她嗎?丫」
陶明白沉默了片刻,自然是見過的,遠遠的一瞥,身段姣好,儀態萬千,比他想象中的,比母親口中形容的,還要美。就是這樣一個大方從容,又美到極致的女人,歲月帶給她的,並非衰老,而是說不出的氣韻與平和。
他忍不住就要想起自己的母親,受病痛折磨,瘦弱憔悴也衰老的不像話……
他閉了閉眼楮,對她搖頭。
「我姑姑她很美。」姚希希仍是晃著身子,「我小時候,一直希望別人會說,希希,你長得好像你姑姑……好像,那樣的話,自己也會跟著漂亮一點。」
陶明白定了定神,靜靜的听。
「但是,不像,我又黑,又瘦……到了十三四歲的時候,還被姚季節笑話是小短腿。」她輕聲的說,咬著嘴唇,身子漸漸的不再搖晃,仿佛沉浸到了年幼的時候媲。
陶明白沒有出聲。
她很美,甜美又活潑,生氣勃勃的,是跟那個女人,不一樣的美。
他也不是沒有為此慶幸過。
幸好,她們並不是那麼相像。
「姑姑很疼我的……」她絮絮的,漫無目的跟他說著話,「你要是有什麼願望,求求我,我一定會幫你實現的……」
她說著,又笑,五指成梳,歪著腦袋,扒拉了兩把頭發。
陶明白看著她的小動作,心立刻就柔軟異常,嘴角微微一牽。
他上前一步。
姚希希只覺得腰上一緊,于是,很順從的依偎在他懷里。
他也沒有說什麼話,只是,手上的力道不免有些重,勒得她簡直快要喘不過氣來一樣。
姚希希默然,她確定,她如今真的是在理直氣壯的喜歡著這個男人,只為心中這份難得的安寧與默契。
兩個並沒有共同經過漫長歲月磨礪的人,這樣戲劇性的走到一處,相處的這樣輕松自然,且契合無比,幾乎,像是一對老夫老妻。
誰說,這不是種難得的緣分呢?
她的手被他握住,溫暖至極,令人安心。
陶明白擁著她,靜靜的,並不出聲,紛紛擾擾的心,就這樣安分起來。隔著朦朧的燈光,他只覺得,懷中的人,值得他用任何的東西去爭取。任何的。
……
陶明白在盧秘書第三次打電話來之後,終于騰出午餐的時間,趕去醫院。
快到醫院的時候,楊青松特別問他,要不要買些東西。禮是這麼個禮,凡事,禮數不可丟,他只說,你看著辦。楊青松應下。
盧秘書也沒有說得特別清楚,他微微閉上眼,琢磨著,叫他來的這一趟,究竟是怎麼個事兒。
VIP病房區,比起大廳,安靜太多,所有人都是輕手輕腳的來來去去。
陶明白沒有先去于曉英辦公室,他回身,看了眼楊青松手里拎著的七香齋的清粥小菜,敲了敲病房的門。
過來開門的是盧秘書。
「陶先生在里邊呢。」盧秘書輕聲說。
陶明白「嗯」了一聲,盧元培側身讓他進去。
「哎。」盧元培攔了他一下,「有話好好兒說,你父親的身子骨,如今可不比從前……凡事,退一步。」
陶明白還沒回答,就听里邊一聲,「讓他進來吧。」
「是。」盧元培忙應承下來,示意他進去。
見到陶明白,陶仲勛將老花鏡往下一拉,看他一眼,說︰「坐。」
陶明白看到他對著筆記本,從他的角度,隱隱約約的能看到屏幕里的內容,他眯了下眼楮,心中一震。
陶仲勛察覺到兒子的視線,咳了一聲,說︰「听那丫頭說,你也常玩這個?」
陶明白只看著父親,面無表情的。
陶仲勛似是不經意的看了他一眼,問︰「真喜歡那丫頭?」
「怎麼,您要反對?」陶明白月兌口而出。
陶仲勛摘下眼鏡,迎著兒子的冷森森的目光,緩慢的說︰「我反不反對,取決于你。」
「難道不是取決于您嗎?」陶明白僵冷的反問,「您不是很喜歡她嗎?」
他都說了什麼?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攥緊了拳。
「既然如此,那麼,我必須反對。」陶仲勛合了下眼皮子,「明白,是個男人,就堂堂正正的,我不允許你利用無辜的女孩子。」
「不允許?」陶明白的目光冷的很,面冷,語調也冷,「您是以什麼立場不允許?父親的?我叫您一聲父親,您能坦然接受嗎?還是,您還等著有一天能做她的父親呢?」
陶仲勛沉住氣,看著兒子。
陶明白抿著唇,額上冒了汗。
病房里,詭異般的安靜,他清楚,這股安靜的表象下,正蘊藏著驚濤駭浪。
這種根本無法控制的反擊,深入骨髓,令隱藏在心底的那股疼,越發的尖銳。
「明白。」陶仲勛的目光落在兒子的臉上,審視著,「我希望,剛剛那番話,只是你一時沖動的氣話。我是喜歡那丫頭不假,活潑,生氣,更重要的,她讓我發現,在你母親之後,還有能讓你在乎的人,這樣很好。」
陶明白听著父親的話,平復著自己的心情,一言不發。
他甚至做好了對峙、冷戰的心理準備。
那些積怨已久的話,連想都不必想,就可以信手拈來,他希望,父親能面紅耳赤的跟他大吵一架,而不是,用這樣疲憊又復雜的目光,反反復復的打量他,那樣的從容,那樣的沉著,且,那樣的衰老——這讓他無言以對。
「我希望你能好好珍惜,既然不待見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就不要讓這個不稱職的父親,弄丟了你來之不易的幸福,對不對?」陶仲勛說著,再看兒子一眼。
陶明白的喉嚨驀地一緊,也只有那麼一瞬。
他的心情陡然復雜,混亂的,渾然不知道下一步,該說什麼,做什麼。
「我相信你應該知道怎麼做。」陶仲勛說完,揮了揮手。
于是,陶明白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他怔了怔,是想再說點兒什麼的,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又或者說些什麼。
他已經習慣了他同父親之間的劍拔弩張,這突如其來的溫情,反倒讓他無所適從起來。而這樣的無所適從,過去,在他,亦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離開病房,關上門,陶明白抬手,有些失神的抹了一把臉。
盧元培從他的神情里看出來點兒什麼,嘆口氣說︰「常來看看你父親,他會很高興的。」
陶明白嘴角一抿,沒有說話,只是在離開的時候,示意楊青松把食盒交給盧元培。
回去的路上,隔了好一會兒,他的表情、心情,才緩了過來。
父親的話,他自然明白。
冷靜下來,就愈發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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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糾錯
四姑娘送給小白兄的,一直是比熊雕偶,因為修改出版稿的緣故,烏龍的沒能統一部分細節,導致出現了吉女圭女圭。
抱歉。
感謝小狸的指出,並且,歡迎親愛的大家繼續指出我的不足。
Love-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