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聲渺遠的雞鳴,晨曦在天邊開始翻白。
跡部這幢別墅是在郊區的,地理環境很好,也遠離了屬于城市的喧囂,讓人感覺心里很寧靜。我記得之前這附近有對上了年紀的很好的老夫婦,他們養了一只雞,是只色彩斑斕的大公雞。呵,看樣子,他們應該都還健在吧。
我開眼,看了一眼身邊那正閉著眼眸似乎是睡得很安穩的男子,便翻身起來,走向洗漱間,我的動作絕對算不上輕,而我也根本沒打算放輕動作。
因為,根本不需要!
果然,在我關上門的那剎那間,Brian的雙眼在瞬間睜開,美麗的棕色瞳仁在黑暗之中居然會顯得那樣的清亮,如同時在太陽底下的茶色玻璃一樣。
他布的陣,破了?
他的唇角忽而上翹,卻是邪肆。哼,沒想到那個小子居然這麼快就已經修煉完成了幽冥獄火,還直接就用幽冥獄火來燒了他布的陣法?
他之前就對他怎麼敢和他正面沖突而納悶呢。原來如此啊。
不錯,不錯!倒是個驚喜。但是,咬主人的狗,也要有足夠的本事。
哼!如果就只有這點能力的話,想要解決他的話,還是遠遠不夠的!
清涼的水從水龍頭里冉冉流出,我雙手捧著水往臉上潑去,一遍又一遍。涼涼的感覺刺激著我的面頰,但卻是很舒服,如同覆著玉石一般的舒適。
Brian昨天晚上……我觸及犯了他的禁忌,他都沒有像對我之前犯他大忌那樣的狂躁。
我也承認我有些故意,並不否認,但原因卻並不明了。
昨天,我和他,都很怪異。
抬頭,鏡中的自己滿面的水珠,發絲上也有晶瑩的閃動,脖間那朵像是被一塊紫色的橢圓形琥珀所嵌著的半殘的紫羅蘭也有幽幽的溫潤反光。
托它的福了!
若是沒有Brian的這條鏈子,我也絕不可能也不敢這樣潑冷水——它可以幫我完全消除對冰冷的不適,沒有絲毫我所厭倦至極也憎惡至極的寒冷刺骨,反而還有絲絲的溫暖自我胸前漫開。
但我此時卻嫌惡地看著這條帶給我良多好處的鏈子,姣好的眉頭又再次緊皺。這條鏈子是三年前我在要被那帶著死亡氣息的凜冽寒冷結束生命的時候,Brian給我的。
對于這條鏈子,我是既愛卻又憎惡——沒辦法控制的喜愛,卻也沒辦法掌控的憎惡︰不自覺的喜愛之情,亦不自覺的憎惡之感。
我極討厭這種失控的感覺。
三年前的那一夜,我手中的黑鞭狂舞,肆虐在那偏僻又空曠的郊外,空氣中滿滿地都是那膩人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我殺光了所有的叛亂者後,但嗜殺的血液卻仍在我體內叫囂著,還越來越激烈。
于是,我的黑鞭又對向了身後為我治療的雪影和趕來報信的名前文等人。此時,我的理智已經被血腥所埋葬,徹底地失去了。
正當我要給他們最後一擊,了卻生命的時候,我手中的黑鞭猛然掉地,渾身的血液居然在瞬間被凍結
是的。
冰冷。嚴寒。凍結。
我雙瞳倏地放大,而我的理智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凜冽而迅速回籠。
反噬。
這是被強行壓制體內的冰毒所帶來的強烈反噬。
我的身子已經僵硬,無法再動了,只有兩只眼楮還可以微微地偏移。
目之所及,亂尸遍橫,堪比人間煉獄。
雪影、名前文……
他們也躺在地上,腥紅的鮮血如同無數朵大紅的花朵一樣,妖嬈地在他們的白色襯衣上怒放著,好似彼岸。
我想哭,但卻沒有一絲的淚水可流,面無表情,因為我身上已無任何可流動的液體,面部也已被凍壞。
我明白,我的死期已經到了。
我卻想笑,可以解月兌了嗎?像我這種冷酷殘忍的凶手只能下地獄吧。只是,很不甘心呢。
真的很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樣做一個失敗者。
不甘心就這樣葬身在這荒野。
不甘心竹內政施加在我們身上的痛苦就以這樣的方式來終結。
不甘心竹內政仍會在這世上活得快活!
忽然,我眼前一花,一道黑影突地出現。我心里訝異至極——
是他?那個先前因我的琴聲而出現在琴房里卻又伏在我脖頸上吸食著血液後無故消失的如魔一般魅惑的男子。
居然再次現身在我的眼前?
此時?此地?
月光之下,他薄薄的唇似笑非笑地勾起,上挑的眼角便盛開著一朵妖嬈至極的紫羅蘭——半殘的紫色羅蘭——那是魅人的殘缺之美。額前的碎發自由垂落,半遮住了那底下盈著紅色寶石般閃光的眼眸,卻擋不住那自靈魂深處所散發出來的惑亂之光與嗜血之色。
及膝的玄色衣袍因著色的深淺不一便自然匯成了眾多的暗色紫羅蘭,分布在衣袍各處,她眼角的那枚妖冶的紫色相得益彰。墨袍微敞,紫色的襯衣著于其間,充滿了神秘之色的玄清長褲筆直。衣袍無風自舞,帶著褶皺的下擺翻滾,如同那激蕩的怒濤,連同著及腰的墨黑長發,帶著不盡的黑暗氣息,還有……
睥睨天下……的威嚴。
他慢慢地向我走近著,姿態很是優雅,但我卻異常地害怕起來,從心底涌現的恐懼一步一步地包裹著我,成了一個繭。
他,是來帶我去地獄的鬼怪嗎?
但為什麼我會對他這麼的害怕,還夾雜著……濃重的恨意?這一次的恨意,比上次在琴房里的還要重得多。只是因為,他是要結束我的人嗎?
我想要閉上眼楮來等待著死亡
死不瞑目嗎?
「唉,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的狼狽。」他的手撫上了我的臉,「居然會被一個小小的人類給算計得這麼慘,整得這麼厲害?就算你被我封印了能力,但還真是——令我失望啊。」
他湊近了我,「還是說,這是你善良太過,而最終為自己招的惡果,就像之前一樣。」
然後他在我的額上輕輕印下了一吻,卻是久久沒有離開,仿佛在貪戀著許久不見的情人的溫暖一般。
封印?之前?我訝然,一點也不能理解他的話語。究竟是我的腦細胞快被凍死得差不多了,還是他……
終于,他放開了我,然後從懷里掏出一枚類似紫色的琥珀,戴在了我那比白雪還要慘白的脖子上,動作輕柔。
「寶貝兒,好好戴著它,不要摘下來。它可以幫你調理你的身體,你還可以再多活……五年。」
伴隨著他那厚淳如酒的嗓音,一種溫暖的感覺自我的胸前開始涌現,然後遍及全身。似乎,我感覺到了體內血液慢慢開始流動。
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那磁性惑人心的嗓音一句一句地飄進我的耳里︰
「五年的時間,夠了吧。讓你盡情去復仇,去解恨。」
「今天,你我就正式簽訂契約吧。」
「然後,在你辦完私事的五年之後的今天,接受我的初擁,獲得永恆,和我一起游走于罪惡的地獄邊緣,永生永世。」
「永生永世,不得離開……」
「一直陪我,好嗎?」
他輕輕抬起了我的下巴,迫使我那漆黑如黑曜石的黑眸和他魅人的血眸相對。
然後,我清晰地看到他那排若編貝的白齒之中兩顆較為尖利的牙慢慢長長,在月光下泛著凜冽的寒光。他又慢慢湊近了我,黑色的腦袋埋在我暴露在冰涼空氣里的脖頸,與我交頸……
脖子上的大動脈被刺破,我悶哼一聲,感受著體內剛剛融化的血液自下而上快速地倒吸著的感覺。
那種從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懼再一次包圍住了我。我無力掙月兌。
心似乎在不斷地下沉下沉著,臉上也不自覺地落了淚。
我沒有任何的能力可以拒絕。
今夜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化作了冰冷的淚水——隨地滑落,然後消逝在風中……
但,只是仿佛而已。
不潔。髒污。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