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網絡上兩個靈魂的交流,彼此不了解,只是袒露心扉罷了。而現在,卻是宋未在明處,他在暗處,他越是這麼清晰明白地了解宋未的情況,讓宋未在吃驚之余卻感覺到背脊骨傳來一陣寒意丫。
直覺告訴宋未,這個人,不太簡單。
——你對我的關注,遠超過了我的想象。我不知道該是感動還是該惶恐。
宋未開玩笑般地回復過去。
——怎會惶恐?
——你既那般深刻地了解我的內心,又如此了解我的生活。有時候,會覺得是在和自己的影子聊天,而我對這個影子卻一無所知。
——哈哈。你真會開玩笑。想要了解我還挺容易的,找個時間見個面不久知道了。
「城市流浪者」回復到。
——可是,你我當初有約在先,不見面,不打探彼此,只是心靈交流罷了?
——我改變初衷了,看了電視上的你,卻更讓我想要更加了解你。或許,我們可以做現實里的朋友。
然而,他的執意卻讓宋未對他產生了反感媲。
曾經以為他是可以敞開內心的大門談天說地的知己,卻發現他只是茫茫網絡之中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約她見面,無非是在電視采訪中目睹了她的真容,覺得還算過得去?原來他也是這樣俗氣的人罷了。
她是不願意有陌生人再介入自己的生活圈子的。
然而他卻執意。
這讓他的目的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所以她斷然將他拉黑。並且關上了電腦。
揉了揉被陽光燻得有些昏脹的太陽穴,喝完最後一口咖啡。起身準備回房間休息一會兒。
桌上的手機鈴聲響起來。是劉彪打來的。
——喂?
宋未接起電話。這才想到似乎已經好久沒有听到劉彪的聲音了。
自從上次生日結束之後通過一次電話,似乎就再也沒有聯系過。她這段日子忙于出版社的事情,以及回復讀者的來信,似乎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而他,也很反常地沒有延續他一貫的風格來黏她。
——宋丫頭。
——嗯?
宋未听到劉彪的聲音有些沙啞和疲憊。
——你怎麼了?
——沒什麼……這段日子有些勞累,連續加班,嗓子有些不舒服。
——要緊嗎?要不我來看看你?
——不用了。你的生日給你搞砸了,而且原本答應送你的生日禮物也沒有辦好。自責了好久,「童氏集團」被別人買走了。
——嗯……我都知道了。
宋未想起那天在電視上看到的關于肖凡高價收購「童氏集團」的報道,心里卻涌出一陣陣酸楚,對劉彪的愧疚感……其實該自責的是她。如果不是她,肖凡不會故意和劉彪作對。
——行了,別說了。我過來看看你吧。
說完不等劉彪回答,便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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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彪的家位于據市中心不遠處的花園小區。這里離「竹馬」服飾很近,所以劉彪當初才舍得搬離父親留給自己的私家別墅而蝸居鬧市之中。
他似乎一向習慣于將自己埋葬在成堆的工作里。
宋未買好了做飯用的各種食材,才趕到劉彪家。這個時間點,趕過去也該吃晚飯了。他一個病人,如何照顧得了自己?
一路上,宋未都想著這兩三年來劉彪照顧自己的樣子。、
當母親去世之後,幾乎就是劉彪,每天像親人一樣照顧她,做飯燒菜,整理房間……很難想象一個大男人把這些活兒都攬下來的樣子,還負責安慰開導患有抑郁癥的她。每日里從公司到宋未家來回奔波,累極了就靠在宋未家的沙發上休息,甚至一個月都沒回過自己家。
他對她的恩情她一直記在心間,不敢遺忘。
他身邊有多少追求者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從來沒有听說他和誰交過女朋友,也沒有听過他和誰傳上緋聞。
似乎,這就是他和肖凡唯一的差距。
這讓宋未心里泛起一陣不願意承認和面對的酸楚。
不得不承認,有些人曾傷害你太深讓你無法原諒,可是面對他,你依然滿是自卑,依然無法手刃他的罪惡;而有些人對你的好,你明明知道卻必須要假裝糊涂,因為你無法回報,因為你承受不起……
每個人都生活在一個循環的圈子當中,你欠我的,要他來償還,我在你那里受過的傷,卻要他來治療。
這是個無限的循環圈。
劉彪的家只是簡單的裝修過,簡潔的商務風格。大概是只考慮一個人住,所以面積不大。深藍色和乳白色交織的色調,給人很清爽的感覺。
這和他父親留給他的那套私人別墅是全然不同的。
那套別墅曾經宋未去看過,豪華的精裝修,復古中世紀歐洲宮廷的室內設計,古典厚重的陳設,全然的貴族風範。那套房子現在空置著,由于地居偏離鬧市的偏遠地區,不方便去往公司和與客戶交流,再加上,一個人住在那般的宮廷建築里,只會覺得壓抑和形單影只。
劉彪來開的門,剛剛踏進門宋未就看出來這屋子里起碼有一個月沒有經過打掃了。
所以宋未一面用手在鼻子前揮了揮,一面說︰
——你這屋都快發霉了你都不整理一下。
劉彪只是尷尬地笑笑。眼里卻滿是宋未來看他的歡愉之中。
把手里的食材交給劉彪,宋未這才注意到劉彪的一臉倦容,胡子也是好幾天沒有刮,根茬全部都冒出來,眼圈也黑黑的,讓他看起來老了幾歲。
——你這樣子,要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拉去流放了一圈呢……生病好點了沒?
宋未問道。
——本來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被你說的好像多嚴重?只不過是小小感冒了一下。
劉彪狡辯道,低啞的聲音。大概是幾天沒有好好休息,所以顴骨和輪廓比平常顯得更加突出。
——得了,你也別死鴨子嘴硬了。趕緊去床上躺著休息吧,這里交給我。
宋未邊說著邊把劉彪往臥室里推。
大概劉彪這些日子也卻是累壞了,所以頭一沾枕頭很快就入睡了。
宋未在他臥室里掃視了一圈,把他辦公桌上一大堆凌亂的文件資料悉數整理好,把電腦關上,只是,電腦桌面上的圖片,卻讓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那是一張合照,有些模糊,看得出來是掃描進去的老照片。
照片里,一個留著刺蝟頭的男孩,手搭在旁邊一個矮小瘦弱的女孩身上。另一只手,纏著白色的繃帶,卻還是固執地高高舉起,比作一個勝利的「V」型姿勢。嘴角是燦爛的笑容,衣服上還沾著一些白白的女乃油。
旁邊的小女孩,似乎剛剛哭完,臉頰上還殘余著淚水,烏亮的大眼楮滿是委屈,嘴角的笑容很勉強,似乎是為了配合拍照而擠出來的。
照片上,陽光燦爛,正值仲夏。
那個小男孩,是劉彪,而一旁的小女孩,是宋未。
思緒不由得牽回到那個烈日炎炎的下午。
那一年,她7歲。是爸爸離家兩年後的日子。那一天,正是她的生日。
劉彪和向晴用零花錢給她買來了生日蛋糕。那時候的她還不理解母親,總和母親作對。不願面對那每日一臉陰沉和惆悵的母親,不願成為她陰晴不定脾氣的發泄對象。所以,盡管母親給她做了一桌好飯菜,她仍不願意回家,就出來和小伙伴一起過生日。
她記得那時他們三個期盼了好久的日子,藍莓味蛋糕,正是童年所日日向往的味道。
年幼時期的日子總是簡單而分明,好吃,好玩,就夠了。無憂無慮,生活明媚得像那一覽無雲的晴空。
他們是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小院子里點燃的蠟燭。
那個院子里被一棵古老參天的大榕樹所撐起來一片陰涼,榕樹一條粗壯的枝椏上被樹藤和木板吊上了一個精致的秋千。地面是被石頭砌成的小徑,還有剛剛冒出頭還沒來得及茂密的青青草,院子里很清幽,沒有人打擾。
那里,是他們三劍客一直以來「秘密」聚首的地方。
他們吹完蠟燭,正吃著蛋糕,卻看見從院門口竄進來幾個不速之客。大概比宋未大兩三歲的三個男孩子。
他們惡狠狠地瞪著宋未、向晴和劉彪。
為首的那個應該是「老大」,白皙的皮膚,高高瘦瘦,明明很斯文的樣子卻叉著腰,故作凶神惡煞氣鼓鼓地說︰
——誰允許你們到這院子里來的?
小臉憋得通紅。
旁邊一個小「跟班」也跟著裝腔作勢說︰
——這里是我們的地盤!以後不準進來了!
宋未也沒被嚇著,抹了抹嘴角的的蛋糕,鼓著腮幫子站起來大叫︰
——這院子又沒寫你名字,憑什麼我們不能進?
她可不會被他們這樣一副蠻狠的樣子所嚇倒。
——而且,我們一直都在這里玩,這里一直都是我們的地方,你們憑什麼說是你們的!
劉彪也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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