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累了。兩人都大喘著氣看著彼此,一陣狂笑。衣服褲子頭發都被海水打濕了,滑滑的黏在皮膚上。
——好像突然間年輕了十五歲。
宋未累得倒在沙灘上,大喘著氣說。像一條缺水的魚。
——十五年前你都沒這麼瘋!
肖凡卻說道,也順勢倒了下去,和宋未並排躺著丫。
——你知道我十五年前的樣子啊就這樣說!
肖凡卻是轉過頭,看著那張在月光下濕漉漉的臉,柔美的臉龐不曾改變。誰說他不知道她十五年前的樣子?記憶力那個每天抱著洋女圭女圭蕩秋千的女孩子又是誰媲?
肖凡望著宋未的側臉,笑笑。
——要是十五年前我們就認識,那該多好,這樣我們共同走過的路又長了幾年……
宋未望著月光感嘆。
肖凡也回過頭,手枕在腦袋下面,看著天空的月光。今晚的月色,不怎麼美,很涼的氣息。天空上黑壓壓的雲一片片擁擠過來。
——快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肖凡說著。
——我們都這樣子了,淋了雨興許還更干淨些。
宋未笑著,她興奮的盡頭還沒有過去。
此時兩人的衣服原本已經濕透,此刻在沙子里滾了一圈,就像是裹了糖的餈粑似的。宋未說得對,淋淋雨還能當做沖涼。
並躺著,兩人都沒有說話。
宋未望著一望無際的海水,波濤洶涌,那般的壯闊無比。
詩人常常用流水比喻光陰,用大海比喻胸懷。的確如此,每次面臨著大海,那顆小小的心髒好像被某種力量沖撞開,變得有些豁然。
在海邊,神情多是憂愁和平淡的,因為往往會想到人生,想到與之相比顯得弱小飄渺的生命。那些經歷過的疼痛也會轉化成一種深沉的歷練,存于心胸底處,不再會像以前那樣時不時泛起來隱隱作痛。
雨滴下來了,拍打在臉上,宋未閉著眼楮承受著。
——下雨了,還是回去吧。
肖凡推了推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宋未。
——不,還沒玩夠。
宋未卻嘟囔著,沒有睜眼。很久沒有這般放肆過了,肆意打鬧,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必理會別人。
——乖,回去再玩,我陪你。
宋未感覺到肖凡有些邪魅的語氣,猛地睜眼,果然看見肖凡的臉覆在自己臉上,而聲音,卻那麼近地傳來,余溫還殘留在臉上。
而嘴唇,立刻就要覆蓋下來。
宋未驚恐地睜大雙眼看著他,想要起身無奈他蓋在上面阻斷了她的道路。
想要說什麼,卻還沒來得及張口,冰涼的唇就已經堵住了她同樣冰涼的唇。
那樣柔軟的力度讓她不自覺就閉上了雙眼。
她能夠感覺到他的那片薄涼正在和她的纏繞之中升溫,連帶著她唇上的溫度一起。輾轉,吮/吸,纏綿之中,糾纏的唇舌開始變得火熱起來。
她不敢睜開雙眼,甘願在這樣的刺激之中沉淪和墮落。哪怕毀滅。
雨聲漸漸大了。海濤依舊愈加強烈地怒吼著。而沙灘和海浪,還有那被黑雲遮住的月亮,都成了背景。
——雨太大了,這樣會感冒的……我們去車上?
肖凡放開了她已經有些紅腫的雙唇,在她耳畔輕輕地說,順便,牙齒輕咬了一口她較小的耳垂。
她立刻就坐了起來。滿臉憋得通紅。
他那張臉是看不得的,只會讓你越來越沉迷,最後墮落陷入進去。這是宋未多年以來總結出來的教訓。
——我要回去了。
宋未說著,站了起來,拍拍身上濕漉漉粘著的水和沙子。
肖凡立刻就追了過來。不等宋未反應就將她攔腰橫抱起來。
宋未一陣撲打之後發現無效,之後任由他抱著,手勾在他的脖子上。抬眼看他的臉,卻發現他同樣深情的眸子正在凝視著自己。于是趕忙收了視線,埋在他的胸膛。
——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麼害羞?
肖凡在她的頭頂笑道。不可否認的是,無論什麼時候,他的充滿磁性的低沉聲音都那麼好听。
雨水依舊猛烈而無情地拍打下來。打在兩人身上,肖凡將宋未往懷里裹了裹,這樣可以讓她少淋些雨。
開了車門將宋未放在車上。此時身上的沙子已經被沖洗得差不多,卻是濕透了,一擰一股水。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就坐上那高檔的座位,發動引擎,開著車一路駛去。
早在他懷里的時候,宋未就睡著了,此刻正睡得歡暢。
肖凡收了目光,嘆息著搖搖頭,這家伙,從來睡覺都不分場合。真擔心有一天睡著了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細想今晚太過于瘋狂的經歷,真覺得不可思議。在都市里裝模作樣生活了那麼多年,也許久沒有讓心這般地放肆過了。學會了戴著面具做人,穿梭于形形色色的人群,學會了見一個人換一張面具,久而久之,也忘記了自己本來的面目。
看著鏡子里映著的他和宋未狼狽的兩張臉,不禁覺得好笑。
他打開了車上的音樂,依舊是那首最愛的歌,「那天的雲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腳步才輕巧,以免打擾到我們的時光,因為注定那麼少……」往事開始浮現在腦海,像翻日歷似的。
如今,那個人又回到了自己身邊,自己有沒有能力再給她久違的幸福?他在心里這麼問自己。
可他不知道答案。
他說過,他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而這不得已的苦衷,讓他甚至都不知道這難得的幸福能夠維持多久。一年後,兩年後,三年後……會不會還在她身邊?
車停了。
他叫醒熟睡中的宋未。
——到家了。
宋未半睜開雙眼,從迷糊到清醒。然後看了看旁邊和自己一樣狼狽的人。不由得笑了。她還以為剛剛的場景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去洗個澡再走吧。
宋未對肖凡說著,已下車上樓。
肖凡在車內遲疑了一陣。也緊跟著上了樓。
輕輕推開了虛掩著的房門。這里,他也才來過幾次而已,不過他卻很喜歡這環境。這里所有的擺設,客廳里碩大的金魚缸,陽台上的藍星花、秋千架以及小圓桌,還有這房間里淡淡的咖啡醇香。
這些都是他和宋未共同喜愛的東西,每一樣,都充斥著他們的回憶。
原來她說她早已經忘了他,實際上不過是她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
她從未遺忘,甚至,一直生活在這些回憶里。
肖凡走進客廳。看著魚缸里那些游來游去的金魚。它們不過是縮小版的人生,那樣短暫的記憶和生命,是種無奈,卻也是種幸福。
他听見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水聲,宋未在里面洗澡。隱隱約約,空氣里開始覆上一層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他覺得有些無所適從,明明听見自己的心跳在隨著那嘩嘩的水聲不斷加速,血液也開始像燒開水一樣升溫,就像在沖熱水澡的是自己。
于是,他躲去了陽台。
那里是整個房子里被宋未布置得最精致的地方,精心開闢成了一個微小型的花園。他拿起灑水壺給花壇里的花澆水,那片已經枯萎的藍星花,他明白,明天一早,它們又將生機勃勃。
它們和金魚有著同樣的宿命,那些歡笑和淚水都注定被遺忘。生命的血液每個一段時間就更新一次,每一次更新,都是一次涅槃和重生。
宋未從浴室出來,卻找不到肖凡。這人真是奇怪,明明讓他上來的,又不知去了哪里。
穿著睡裙,用毛巾擦拭著頭發,轉眼看見了在陽台發呆的肖凡。
不知為何,那種感覺又涌上來了。似乎肖凡即將從她眼前消失掉一般。這樣不好的預感讓她心里突然一痛。
——凡。
她叫他。她一向很少這麼叫過他,在他面前她一般都不加稱呼,或者說,喂。只有在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時候,才會這麼忘情地叫出來。比如在夢中,比如在他身下的時候。
肖凡回過頭,卻沖她很明媚地笑著。
她松了口氣。
——快去洗澡,髒死了,別弄壞了我的花花草草。
她倒在沙發上,今天一天,可算是累壞了。她發現肖凡盯著她看,于是那眼橫他。
肖凡這才轉身進了浴室。不多時,水流淌的聲音開始了。
她微微一笑。曾幾何時,這樣的場景在她夢里也出現過。原本最平凡的生活,現在回想起來卻是難得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