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員將車門關好,陶驤對著月台上的之慎揮揮手。
火車啟動,之慎跟著火車,沿月台走了很遠。
火車漸漸遠去。
他站下了……
火車一開,靜漪便閉上了眼。
車廂里有輕風,吹在臉上,漸漸覺得涼媲。
身上覆上了暖又輕的裘皮毯子,內里的絲綢順滑地貼著她的手背,像溫柔的撫觸……她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
陶驤坐在對面,一邊喝著咖啡,一邊運筆如風,桌子上一攤書報文件……被她這樣看,他眼皮也不抬一下。稍後敲了敲包廂門,將他手上的一摞文件都交給了岑高英。回來依舊坐下,望了她一眼。
靜漪側轉了臉,望著窗外。
她那留著青紫掌印的半邊臉,正對了他。
火車鳴笛,嗚嗚作響。
她總覺得,火車的鳴笛是像極了嗚咽……
車廂猛烈的晃了一下,嗚咽被噎住了。
陶驤把身邊那個織錦盒放到她面前,說︰「這是九哥讓轉交給你的。」
長方形的一個織錦盒,姜黃色底子,淺淺的紋路,是盛開的菊花紋樣。有些老舊,象牙扣絆上已經生了細紋……靜漪胸口悶悶的,像有什麼在捶打。頸子上掛著的那塊玉,也隨著火車輕微的震顫,在她頸間滑動……她打開那象牙扣絆,掀開來,盒子里是兩本薄薄的畫冊,裝幀一模一樣。其中一本多了兩篇台閣體書寫的詩詞。字跡豐潤端莊、雍容有度。她看著落款,手止不住地顫抖……她將冊頁放回織錦盒中。一雙手按在錦盒上,仿佛把什麼一並封在了里頭。
靜漪將毯子拉高些,身子卻不住地往下沉,頭臉就被蒙住了。就像只受驚的小獸似的,縮在自以為安全的角落里,好久都不動一下。
陶驤站起來,將窗簾拉好,車廂里完全暗了。
他把廂頂的煤氣燈擰亮了,看了看她——似乎瑟縮地更小了似的——他彎身將裘皮的一角掀開。
靜漪抬手遮眼。她面孔汗濕。
陶驤撥開她的手,看了她一會兒,沉聲問道︰「你要這樣作踐自己到什麼時候?是不是帔姨走了,你要跟著走才算盡了孝?」
靜漪就仿佛心口被猛扎了一刀似的,眼前幾乎能看到噴濺的鮮血。
陶驤看清她幾乎想要把自己撕碎了似的的眼神,鎮定地、沉穩地說︰「誰也替不了你傷心,我倒也不想管你,難道你就一味這樣下去?」
靜漪冷的發抖。
這車廂里簡直一絲暖氣也沒有。
陶驤深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象牙白色的光潔的額頭上,潮濕了的劉海紛亂著。他替她將劉海拂到一旁,發際的胭脂痣躍入眼中。他的手指在那里一頓。
靜漪定定地瞅著他,額頭上那一點,暖暖的,散開來。
片刻而已,他收回手,正要走開,她卻握住了他的手。
陶驤愣了下,靜漪的手很涼。
他看看她,說︰「我出去抽支煙。」
他抽手轉身,還沒有走,靜漪起來迅速地從背後抱住了他。
靜漪全身都在發顫。她急切地需要一個附著物,好讓自己不那麼顫抖,顫抖的仿佛下一秒她就會化為齏粉……雖然化為齏粉也好,她就不用再這麼痛苦了。
陶驤轉回身來,抬手托住了她的下巴。
拇指處硬硬的繭子將她柔膩的下巴磨的疼起來。她向後一躲,他的手便落了空,停在那里,定了格。就在他發愣的一瞬,她的手臂勾住他的頸子,干裂的嘴唇印在了他的唇上……她清涼的呼吸和冰冷的唇同時襲來,讓他猛然間意識到,她這是要做什麼。
陶驤將她推開了。
推的有點狠,靜漪跌回去,撞在座椅上。
她撐了下椅背。涼涼的牛皮濕漉漉的,是手心里的冷汗在作祟……她轉頭看了陶驤,靜默地。
陶驤往後退了一步,將車廂門鎖了,回身將她猛的抱起來,推抵到壁上。
比起他上一回將她抱在懷里,她似乎又輕薄了很多,柔軟的新生出來的葉子似的,還覆著細細的一層茸毛,簡直手掌一搓,她的人就只剩下一抹微綠在掌間……而她踩在他的腳上,挪不得半分,背上劇痛,可是咬著唇,不讓自己出聲。
陶驤看她忍痛,眯了眼。
抱著她,手就忍不住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腰肢。
靜漪張口,仍是無聲。只是眼楮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低了頭,靠在他肩膀處。
他看著她發際的紅痣……滾燙的唇踫觸了下那點嫣紅。
能感受到她身體在他掌下的顫栗,他心也就緊了緊。
「程靜漪,這實在不是個好時候。」他嗓音已經低啞到他自己都听不清了。
她心里說了三個字……我知道。也只是在心里。她閉上眼楮,仰了臉去親他。總知道他是熱乎乎的一個人,就這麼緊緊地靠著他,暖意會給她一絲的力氣……陶驤被她纏的燥了,打橫將她抱起,一轉身便把她放在長椅展開的裘皮毯上。
許是感受到實落,她睜開霧蒙蒙的眼楮,望著他。
然後在他俯身再也沒有絲毫猶豫地親吻她的時候,她喘息著,伸手去扯著他的毛衣……但她實在是太笨拙了,又被他狂熱地親吻著,幾乎無暇考慮也根本不知道該要做什麼才更恰當……可當她的手觸到他灼熱的身體時,仿佛被燙到似的,停了片刻,縮手回來,不知所措了。但她的手一旦離開那灼熱,又好像更加不知所措……他的親吻也停下來。
她吸著氣,緩過來,心跳的更加迅疾,眼里就充了淚。
陶驤看著她,將她的手捉住。
靜漪咬著嘴唇。這回咬的有些狠。
他低頭,輕啄她的唇,低聲在她耳邊說︰「放松一點……」
她悶悶地應了一聲,緊繃的身子卻依舊沒有一點松弛的跡象。
隨著他的親吻再次加深,扶在她頸間的手,靈活地解開了她頜下的鈕子。
火車輪子壓過鐵軌, 嚓 嚓的響聲中,鈕子被解開的節奏,與那響聲相合,也仿佛同她的心跳相合……他的手覆在她胸前,輕輕一握,她忍不住咬住了他的唇。
他的呼吸在一收一放間,沉穩而從容,手更是慢慢地在她胸前滑著步子似的,逐步向下走去。她的肌膚仿佛要被他的手點著了,她的外衣、她的襯衫、她的裙子、她的胸衣……慢慢地、一層一層地褪開,皮膚上滲出了水,還在一點點地往外滲,這讓她越來越覺得燥熱,失水似的,嘴巴也開始發干……朦朧間是知道接下去還會怎樣的,卻仍不安,並且要不安地扭動著。仿佛身體里有個不是她的靈魂,拼命地想要鑽出她的身體,需索更深切的暖意去了……偏偏這個時候,陶驤卻慢下來。她攀著他的身體,藤蘿似的,想要纏繞住他……此時只有他身體的溫暖,才能給她救贖。
她啃咬著他的唇,吮?吸著,就像他親她的時候那樣。
陶驤僵了一下。
他稍稍抬起身子,看著靜漪。
她緊閉著雙眼,不住地試圖靠近他。她的樣子是有些糊里糊涂的……分明已經情熱,他是不能在這個時候停下來的。
可是他原先並沒有打算這樣要她。
身體和頭腦似乎在往兩個方向去,他就在此時清醒了片刻。
他撐著手臂,就那麼看著她。
銀白色的裘皮上,是靜漪身體,曲線畢現。她潔淨如玉,她皎皎如月,她就在他的身下,就在他的禁錮中,就在他觸手可及的範圍內……柔的軟的弱的很,這就更給他一種想即刻便把她揉碎了的沖動,揉的細細碎碎的,甚至毀掉她、毀的徹底……他甚至能覺察出自己那從腳底到頭頂每一個毛孔都有跳慫的火焰。
她睜開眼,看著他,咬著牙,伸出手去,指尖觸到了他的腰間的皮帶。
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開,她全靠模索,尋找著搭扣……她的身子幾乎完全貼在他身上,汗濕的額發、散開的發髻、隨著薄汗而散發出來的淡淡的香氣,充斥著陶驤的鼻腔。
他抓住她的手。
靜漪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似乎是被燒紅的鐵鉤子,瞬間將陶驤已經要壓下去的心底的火兒勾了上來。
他的手帶著她的手,將皮帶扣輕而易地撥開、抽出。
仿佛這是最後一道防線,崩潰就近在咫尺。
靜漪跪在長椅上,不但親手打開了她的發髻,讓一頭長發飛瀑一般落下來,也將自己身上已經散開的衣裙慢慢地解月兌了,一件件丟在一旁。
月兌完了,她淨白柔膩的身子便完全在他的目光中了。
陶驤將她一推,她整個人撞在車廂皮質的靠背上,不等她呼痛,他跟過來,緊貼著她的身子,親她……這一親簡直天昏地暗。
迷蒙之間,她被他再次放倒。
窄窄的長椅,她窄窄的身子恰好佔了一半,那一半,仿佛是完全不需要的……
陶驤俯身過來。
她的肌膚清涼而柔軟,還瑟瑟發抖,他的身體灼熱……他緩慢而輕柔地親吻著她,在她身上游走的雙手,試圖讓她漸漸地放松、柔軟……並且等著她,果然稍稍放松、柔軟……只是這個過程在他看來,有些過于漫長。
他終于等不得,輕輕地將她分開,讓她縴長的小腿搭在他的腰間……他挺身,立即感到她緊繃了起來,抓在他腰間的手,指甲簡直要嵌進他的皮肉之中。比起焦躁的痛苦,這點小傷簡直微不足道,他額上滿是汗珠,輕聲安撫著她,道︰「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好……」
隨著他的進逼、深入,她簡直要將他同樣撕碎了。
「一會兒就好……」
這句被反復重復的話,在接下來的過程里仿佛是麻醉劑,不停地從他的嘴唇間,注射進她的耳蝸中。
然而疼痛卻始終沒有緩解。他每一下的撞擊,竟同鐵軌的響聲相合,帶給她的痛楚也似乎加倍了……她死咬著嘴唇,被他發覺,唇舌也強悍地進攻。
她起先是強忍著,後來便開始哭泣。
哭的難以遏制。
哭的讓人揪心……
可在他,這是完全停不下來的時候,他只能在自己想要猛烈地撞擊的時候,控制下力道,以免將她傷的過重……她的眼淚就順著面頰肆意地流。他吮?吸過,又迅速流下來。他只好任她哭下去……他知道這些日子其實她都沒有真正痛快地哭出來過。
她需要一場徹底的疼痛,和徹底的哭泣。
一念至此,他將她柔軟弱小的身子緊緊地抱在懷里,也不再憐惜她……他的節奏時快時慢,始終掌控著她和他的身體間的韻律。
靜漪也不知道這沒完沒了的痛是什麼時候過去的,她終于昏沉沉地被他妥善安置。
他的身體緊靠著她,柔軟的裘皮像是她的皮膚似的緊緊包裹著她。
她已經沒有力氣和他說,就算是這樣,她仍是覺得冷……而且她喘不過氣來了……可是她說不出來。
她想著如果就這麼睡一覺也好……他好不容易肯放她睡覺了……或者,也許睡著了再也醒不過來也好。
很快,陶驤發覺靜漪不對勁了。
緊貼著他的這具身子越來越燙。
他起身穿衣,從她隨身帶的藥盒里找了阿司匹林。
她搖頭不肯吃。
他硬是逼著她吃下去……她只是輕聲地和他說謝謝。不知說了多少回,終于不說了,那是她已經燒的糊涂了。
陶驤開門出去。
沒有人守在近前,他高聲喊人。
匆促的腳步聲響起來,他看清先跑過來的是阿圖。
陶驤告訴阿圖,傳他的命令,原定計劃有變,到達太原後,立刻去醫院。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