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枕著他的膊頭,听他呼吸勻淨,漸漸沉了下去,應是睡著了……她原也有些疲累,可不知為何,今晚就是睡不著。
翻來覆去的,眼前似乎都是那片玫瑰花海,連鼻端都是濃郁的花香禾。
朦朧間听到犬吠,仿佛隔了很遠。
她翻了個身,踫到陶驤的身子,完全醒過來,犬吠聲近了。她睜開眼,清醒了些,辨出這犬吠聲是在自己院子里的,應該是白獅。深重的夜里,白獅的吠叫聲越來越大,竟有些聲嘶力竭的味道。已經有好一會兒,不見停歇。
靜漪開始覺得不安。白獅自到了他們這里,這還是第一次,如此瘋狂地吠叫。
她悄悄起身下床,披衣往出了房門,順手拉一拉燈繩,燈亮了她適應了一會兒光線,才往陽台走去——她看了眼落地鐘,凌晨兩點,正是夜色最深沉的時候……從陽台上,只看到白獅在院中,對著大門的方向吠叫。
樹影中白獅的影子有點模糊。
靜漪輕輕拍了拍手,白獅停止了吠叫。可也只有片刻的工夫,又叫起來。靜漪煩惱地預備下樓去,就見廊下的也有燈光,她頓住腳步,看到是張媽提著燈籠從廊下往白獅的方向去……白獅還沒等張媽走到自己身邊,便躥了出去。
能听到張媽低低的呵斥聲,應是擔心白獅的吠叫驚動了人。不一會兒,秋薇也出去了。靜漪悄悄後退。轉身的工夫,看到外面有光閃動。那團光迅速移動著,往遠處去了……靜漪想也許是巡夜的,便回身將陽台的門掩好。
白獅終于停止了吠叫,四周又安靜下來妲。
靜漪回到臥室去,陶驤依舊睡的很沉。
她輕手輕腳地上了床,剛要躺下,忽的听到兩聲槍響,她下意識地探手往枕下模去,還沒有模到槍,便被一只大手按住了手背。
她心跳驟停,還沒緩過來,便听到陶驤低沉的聲音︰「用不著的。」
「你也被吵醒了?」她身子一軟,倒在他身邊。靠著他灼熱的身子,立即覺得踏實了些。「听槍聲很近。」
她在猜測槍聲從哪兒來。
陶驤依舊握著她的手,說︰「睡吧。擦槍走火也是有的。明早讓人問問。」
「嗯。怪嚇人的。」她輕聲說。
「這還能嚇到你?」陶驤低沉慵懶的聲音里喊著些許戲謔,「你可是連槍都敢開的。」
靜漪輕輕地哼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總讓她心頭忐忑。
陶驤也沒有說話,只是握著她的手,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第二天靜漪睜眼時陶驤已經不在身邊。她起床梳洗好了,他才回來。等他收拾好下來吃飯的工夫,她把報紙粗略地翻了一遍。陶驤下來時,她正好合上報紙,問道︰「今天去送費先生?」
陶驤點了點頭,見靜漪臉上是意外的神氣,微笑道︰「這個面子還是要給他的。再說稍晚些法國大使同夫人抵達,父親和母親也要接機,我還是早些過去為好。」
靜漪听著他的安排,點頭,看看時候不早,催促他快些用早點。他今天的行程可都是大事,一樣也耽誤不得。她倒是記得他們原先安排的要去醫院探望逄敦煌的,看了坐下來往面包上涂著黃油的陶驤,問道︰「那你今天是不是沒有空閑……」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陶驤好整以暇地說︰「有。你不如同父親和母親一道去接機。晚些時候我同你去探望敦煌。」
靜漪微皺眉頭,說︰「這該有多麻煩呢?」
「不麻煩。」陶驤說,一副不容質疑的神氣。靜漪無奈,只好听他的安排。想到要同公婆一道出門,又是這樣的場合,難免要鄭重其事地裝扮。她看了看自己身上。陶驤見她如此,便說︰「這樣就很好。」
靜漪看看自己身上,是極簡單的姜黃雙縐短旗袍,換套首飾也很看得過去了。她本就怕麻煩,陶驤這麼一說,她也就順水推舟。忽的想到昨晚上的事,問道︰「可是知道昨兒夜里到底怎麼回事?」
陶驤端起咖啡來,啜了一口,眼都沒抬地隨口說道︰「大哥那邊兒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翻著報紙,看上去根本沒把這當回事兒。靜漪想想,還是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再細問。她看了一眼趴在角落里的白獅——許是昨晚鬧騰的凶,今早它動也不動地縮在角落里呼呼大睡——她輕聲地說︰「這會兒你倒是睡的好了,昨兒晚上那麼折騰人。老這樣可不行,誰受得了啊?」
陶驤听了,嘴角一彎。
等到兩人用罷早點,陶驤說︰「我趕著出門,你替我問安吧。」
靜漪點著頭,和他一起往外走。
到門口要分道揚鑣,陶驤說︰「碧全和無瑕和大使夫婦同機。」
靜漪剎住腳步,看著陶驤。
「真的?」靜漪驚喜,「你怎麼不早說?」
「現在說也不晚。」陶驤說。
「你成心的!」靜漪大聲
說,臉都紅了,顯然是高興的。
陶驤微笑,道︰「碧全是為公事,陪同大使夫婦訪問;無瑕既是公事也是私事,主要是來看你的。」
「我知道的。」靜漪有些得意地笑著,揮著手讓陶驤走。這下她對去接機有了很大的期待。興奮的竟然手心要冒汗了。
陶驤笑著轉身先走。
走出幾步遠去,回頭見靜漪還站在他們的院門口看著他,晨光中她的笑容格外燦爛些……
靜漪心情一好,腳步都輕快些。
秋薇跟在她身後,好笑地看著她。主僕倆議論著這件意外之喜,很快便到了萱瑞堂。
進了門,秋薇先發覺有些異常,她悄聲提醒靜漪。靜漪正在興頭上,並未留意太多,直到進了上房門內,才覺得今日萱瑞堂里外都肅然無聲。
陶老夫人正在內室,面前只有陶夫人。
靜漪進去跟別問安,兩位都應了。陶老夫人讓靜漪也坐。靜漪便坐了下來。她悄悄看著陶老夫人和陶夫人的神色,信徒便是一凜——兩人板著的臉,都仿佛掛了一層寒霜。
陶老夫人沉聲道︰「咱們竟然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