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華楠閉上了眼,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清甜的氣息鑽進他的心肺。
「喂!宋華楠,你站著干什麼?還不快進來把菜端出去。」她清亮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來。
他猛地睜開眼楮。四下打量著整個屋子。
屋子還是暗乎乎的一片,沒有她的笑臉。
她後來總像是家里的女王一樣,一會兒使喚他端菜盛飯,一會兒使喚他買這買那的。而他則听話至極,她讓做什麼他都屁顛屁顛的跑去做。她開心的時候會夸上他一句「宋總真是好先生。」然後跑過來在他的臉上「吧嗒」狠親一口丫。
宋華楠撫了撫自己臉頰的位置,苦澀的微揚起嘴角。
他走過去將所有開關都一並按下,屋子里的燈光漸漸復蘇,晃著他的瞳孔,眼前忽然蹦出好多個葉笙歌媲。
她躺在沙發上枕著他的腿看電視,她戴著圍裙從廚房內奔出來,她坐在桌邊細心的替他夾菜……她的每一個時刻,都深深的存在他的腦海里。
原來,不知不覺之間,他們的回憶已然這麼多了。
宋華楠換了拖鞋,這棉拖軟軟的,像是踏在雲端一樣。他小心翼翼的踏在這個空蕩蕩的房子里。
一劇烈走動,其實身上還會疼。女乃女乃的拐杖下的真是不輕,他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明明不喜歡葉笙歌的女乃女乃,竟然那麼忠誠的站在了她的那一邊,葉笙歌是有神奇魔力的女人,現在整個宋園的人心都在她的身上。
女乃女乃又被他氣得氣喘噓噓的,看到他的第一句話只是問「笙歌呢,笙歌呢?你一個人回來干什麼?」
宋華楠不說話,他知道說什麼都沒用。
「你這個小崽子,連自己的老婆都護不住嗎?」女乃女乃跌回到沙發上,嘴上卻還利索的罵著他。「笙歌注定是宋家的兒媳婦,誰都休想取代她的位置。」
楊秋琴不知道何時也站在了宋華楠的身後,她扯了扯兒子的胳膊。「你說說,你和阮琳瑯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需要說了,什麼都結束了。」宋華楠低著頭。
「那孩子呢?不是說懷上孩子了嗎?」楊秋琴繼續逼問。
「孩子沒了。」宋華楠說著,仰頭去看一眼坐在沙發里的宋天啟,宋天啟也正抬起頭來看他,听到這話,他的面色似乎凝重了些,但又覺得像是松了一口氣一樣。
「孩子沒了?」女乃女乃氣得跳起來,「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孩子?那個小狐狸精她騙你的?你這個小子,竟然為了這些莫須有的東西莫須有的人氣走了笙歌?」
宋華楠隨即覺得一記悶棍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所有人都去拉著老太太,宋華楠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
是他對不起笙歌,他挨打他也願意。
他冷冷的望著眾人七手八腳的攔著老太太的拐杖再次落在他的身上。
女乃女乃即使一直對自己有隔閡,卻也真的沒有打過他,唯獨宋華林去世的時候,激動的對自己叫囂過一次,這次的感覺卻比那一次更加激烈。
「為什麼?」宋華楠忽然開口「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當年是笙歌的母親救了我?為什麼明明是我們宋家虧欠了葉家的,你們還這麼理直氣壯的要求人家來聯姻換資金?為什麼你們要把我逼成這樣的罪人?」
一廳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靜靜的看著宋華楠,看著他氤氳著怒氣的臉,也許是他的眼神太過委屈絕望,有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楊秋琴幾度哽咽,才講話說完整「是我不好,是我不想觸及你當年的傷疤所以什麼都沒有告訴你,是我自私,所以才想方設法的要將笙笙留在宋家。都是我……」
宋華楠看著母親悲傷的臉忽然軟下陣來。
他一刻都不想多待,拔腿就走。
不管是誰虧欠了誰。他知道自己根本放不開葉笙歌。
在法國的時候,他想了很多很多,Emma說的有理,時間會是一切的良藥,他不能離開笙歌,就算曾經真的欠下那麼多,那就讓自己的余生來補足她。
?
林言澈從車子上下來,他才出差了一天而已,可是這一天他知道,自己根本就專注不了在工作上。那些漂亮的女明星越是自己死皮賴臉的湊過來,他就越是反感。那些濃烈的香水味讓他頭疼,他後來干脆勒令所有房間里的女人出去等著。
他知道很多人在背後討論他怎麼這麼難伺候,也有人說他耍大牌,可是他什麼都不在乎,他只想高效率的結束工作,他只想快快見到葉笙歌。
身邊濃妝艷抹的女人多了,他就愈發的想念素顏也美的讓人心醉的葉笙歌。在葉笙歌的身旁,從來都聞不到化妝品的刺鼻味道,更別提會有香水味了,只有她淡淡的發香,甚至有時候,還有微微的消毒水的味道。可是那味道總讓他覺得著迷,覺得真實。
他知道自己完了,從來不是別人不夠好,而是自己心中的葉笙歌被自己冠上了最好的標志,所以變得誰也超越不了她了。
一想起離開那晚她微紅的臉頰就覺得自己的心都在燃燒。
那日白天宋華楠忽然出現,雖然笙歌厲聲拒絕了他的靠近,但是他看的出來的,笙歌的心並不那麼決絕,她就那樣心不在焉了整天。
林言澈晚上和她一起回公寓的時候,她還是在出神。
「笙歌!」林言澈終于在她開門進屋的那一刻忍不住又叫了她一聲。彼時,他還沒有想到是宋華楠的出現讓她這般的晃神,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告白讓她覺得尷尬了,她才對自己這樣的沉默。
「嗯?」笙歌轉過身來。
「今天我和你說的話,你不需要覺得有壓力……」
「言澈。」笙歌看著他的眼楮,出乎意料的沒有閃躲,她輕聲的說「我會考慮的。」
「嗯?」這下輪到林言澈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轉身想往屋里走。
林言澈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繞到她的面前,看著她的眼楮,他躁動的心忽然安靜下來,像是一整天的擔心都散了去。
他只是看著她,她白皙的臉猶如清水芙蓉,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的俯身,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吻。
葉笙歌頓了頓,猛地後退一部,走廊里昏黃的燈光,映襯著她紅透的臉頰。
他卻忽然笑了。
她在他的笑容里倉惶的逃進自己屋子。
他隔著門板輕喊著「葉笙歌,我明天要去出差。」
里面並沒有傳來回應,但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听到了。
……
吻了吻她的額頭,就足足讓他興奮了一天一夜,這件事如果讓尹修知道,一定又可以嘲笑他半天。
笑吧,因為即使是這會兒,他的興奮勁兒還是緩不過來。
他拖著行李箱站在葉笙歌公寓的大門前,她屋子里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也沒有光線透出來,似乎並沒有人。
兜里的手機在響,他打開了自己的門,進去屋里才將手機掏出來。
是尹修,林言澈才接起來,他就在那頭急急的吼「葉笙歌辭職了!辭職了!」
林言澈頓了頓,反應過來什麼一樣,扔了手里的行李,奪門而出。
他不再按門鈴,改用手掌大力的拍著門板,一下一下,似乎還可以听到空蕩房間里的回音陣陣襲來,漸漸淹沒他的理智。
她明明說的,她會考慮的。
?
宋華楠順著樓梯,一步一步的走上二樓。樓梯一邊是扶手,一邊是牆壁。米白的,整片。很干淨但總顯單調。
原木階梯,若是穿著皮鞋邁上去,會發出「咚咚咚」的聲音,葉笙歌說就像是走進了原始森林里,他一直都不知道她是怎麼得出的歪理,她總是將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表達的理直氣壯的,就好像融入不了她的情境真的是自己的情商不夠一樣。
這階梯高度設計的剛剛好,邁上去的時候不會吃力,可是他這會兒卻走得異常困難。
他時常在二樓的書房里忙的昏天暗地。笙歌從來不會像一般女子一樣抱怨他的冷落,更不會胡攪蠻纏的,她總會乖乖的坐在客廳里邊看電視邊等他。
他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就會輕手輕腳的從二樓欄桿處望下去,看她專注盯著電視屏幕的樣子,偶爾在笑,偶爾蹙眉。
她很快就會感覺到他的目光,他見她望過來就會高聲的喊「老婆,睡覺了。」
她的下一句一定是「你餓嗎?」
有時候被她一提,他真就覺得餓了,他一點頭,她就立馬從毯子里伸出雙腳,隨意套上棉拖就蹬蹬蹬的跑到廚房里給他下面。
他就下樓來跟在她身後,一會兒撓撓她的腰,一會兒模模她的臉,等到將面下了鍋,他就會從身後擁住她,笙歌握著筷子動彈不得,他的吻就密密落在她的脖頸上。
「別鬧,還想不想吃面了。」
「我餓了,先吃你填填肚子。」
他鬧一會兒,就靜靜抱著她站在鍋子前等著面煮開。
宋華楠吃飽喝足後,就會往笙歌面前一蹲。
「來,我背你上樓,飯後運動。」
「喂。」笙歌話音未落,就被被他一帶,撲到在了他的背上。
「走咯。」他緩緩的站起來,一步一步走的極其的踏實。
笙歌會伏在他的背上,指著這空蕩蕩的牆壁,詢問他「華楠,你說,這兒掛上畫會不會好一點?」
「好,你說好就好。」他記得自己是這樣回答她的。
後來在李墨的畫展上看到那些畫,宋華楠一下就想起了葉笙歌的提議,他知道她喜歡花卻花粉過敏,一口氣就將李墨題為「花語」的系列都買了下來。
他想,他以後要將這面單調的牆壁打造成屬于葉笙歌的小花園。
可是後來,再也沒有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