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澈攥緊了手里的塑料傘環。
這場雨從一開始的纏綿悱惻忽而變成了傾盆大雨。他們好不容易才攔上一輛出租車。林言澈撐著笙歌上了車,他忽然就不想跟著上車了,他好想這樣狠狠的淋一場雨,好讓這冰冷的雨絲流入他的血液,封鎖他還在噴薄而出的情感。
可是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坐,靜靜的鑽進了車廂,坐在葉笙歌的身邊,就好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有時候會想,是不是自己一直都是這樣安安靜靜的,不說痛,不喊疼,所以葉笙歌以為自己其實無所謂。
不,不,不媲。
不會的。在這方面,葉笙歌和他多麼相像,無論經受了什麼,都習慣了沉默。所以,她明明知道的,自己此刻有多痛。
他不敢轉過頭去看葉笙歌的臉,他多怕此刻看到的是淡漠丫。
笙歌是故意不轉過頭去的,她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就心軟了。守在葉笙歌身邊的林言澈,多像是守在宋華楠身邊的葉笙歌。
這樣的自己,她怎麼舍得去傷害?
可是,快刀斬亂麻。這對他們都好,尤其是林言澈。
如果當初她學會了對自己狠心,如果當初沒有宋華楠沒有應允那場婚事,也許這些年,她也就過去了。
她不過是以自己的前車之鑒,給林言澈一個機會。
她不能讓他步自己的後塵,痴痴守候卻無果。
因為此刻她的心,也不敢確定還能不能去愛。
一路的沉默,他們誰也沒有看誰,各自隔著被雨水沖刷的玻璃望著外面的飛快掠過的景物。
明明誰都沒有哭,可是世界模糊了。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林言澈若無其事的對笙歌說「你等等,我先下車。」
笙歌點點頭。
很快就听到他推門下車的聲音,听到他的鞋子撞擊水花的聲音,听到她這邊的車門被打開的聲音……似乎什麼都沒有變,什麼都在按部就班的發生著,可是他們知道的,此刻的彼此的心境,已然不同了。
林言澈撐著笙歌進屋,不似以前的節奏,她走的很快,不管不顧的,甚至有些橫沖直撞的。
笙歌啪啪的拍著門板。
Jena很快跑出來開門,笙歌也沒和她打招呼,熟門熟路的就擠進屋里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心里的空虛像是填不滿了。
剛剛下車,她抓住林言澈的胳膊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以後也許這個男人再也不會像此刻一樣讓自己依賴了。
莫名的恐懼就席卷了她,她在害怕,她也在討厭自己的自私,為什麼到了這一刻,她還會有不想放開他的念頭。
呵,這樣想來,她其實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會虛榮,會自私。
她順利的找到了樓梯,抓著扶手一階一階的上樓。
Jena也沒有來管她。有時候,說了一次自己能行,別人就會以為你一直都能行。可是她多麼希望這個時候,Jena可以來扶她一把,她的腿抖得都快要站不住了。
她扶緊了護欄。
Jena站在門廊里大呼小叫的,她問林言澈不是帶傘了嗎,怎麼身上全濕透了。
林言澈說了什麼笙歌沒听清。
笙歌下意識的模了模自己的衣服,柔軟的織物磨蹭這手心,竟一點都沒有淋濕。
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流下來。
真的,真的不是她太貪心,只是因為那個男人太好。
?
美國,美國!
林言澈在美國,那麼葉笙歌一定也在美國。
宋華楠加快的了腳上的步子,幾乎是飛奔著跑出去的、皮鞋磕打著地板,一下一下的,竟像是磕打在了他的身上。
廣播里還有余音繚繞,微風席卷著掌聲,像是今天的高.潮才剛剛開始一般。可是他一分一秒都待不住了,只要一想到葉笙歌,他就坐如針氈,校長還想著讓他再坐會兒,可是他覺得夠了,本來就是做慈善,不是作秀。
汪赫正倚在車門邊,就宋華楠從氣急敗壞的跑出來,他邊跑邊伸手扯掉自己脖頸上的紅領巾,另一只手一揮,示意汪赫趕快上車發動車子。
這火急火燎的情緒把汪赫感染的有些緊張。他听到宋華楠坐上來,「 「的一聲合上了車門,力道大得像是整個車身都震了震。
「大哥,你這麼急著要去哪兒啊?」
汪赫覺察出事情的緊急,也不敢怠慢,他扭過頭去問的也飛快。
「美國!」宋華楠正若有所思的低著頭,他想也不想的回答。
「美國!?」汪赫一听,這渾身上下立馬冒出了一層細汗,他抹了一把額頭,戰戰兢兢的問「大哥,你確定要開車去美國?」
宋華楠總算抬起了頭,他瞪著汪赫,臉上的怒意昭然若揭。
「汪赫,你TM真傻假傻?」他厲聲一吼。
「我……你不是自己說……」汪赫真心委屈的緊。
「先回去!立馬訂去美國的飛機票。快!」宋華楠恨不能把汪赫踹下車,自己撲過去握方向盤得了。
「是是是。」汪赫連連點著頭,心想︰你早說不就完了。明明是他先說去美國的,這種火燒眉毛的氣勢,把他都嚇得沒有思考空間了。
汪赫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飛出去。
宋華楠坐在後座上,依舊若有所思,汪赫覺得奇怪可是看他沉著一張臉,自己也就不敢再開口了。
「撲哧……」宋華楠卻忽然自己笑出聲來。
汪赫握著放線盤的手驀然一緊,背上愈發的汗涔涔。這也太詭異了一點吧。
「汪赫,你TM還認識去美國的路?」宋華楠揶揄著。
汪赫回神,也覺得剛才那一幕搞笑至極。自己神經大條起來還是有些離譜的,也虧得宋華楠這些年都忍著他。他看出宋華楠這會兒心情還是不錯的,許久不曾在他的臉上見過這麼長久的笑容了,雖然這笑容帶著嘲諷,但這也是在笑啊。
宋華楠的嘴角還是微揚著的,這個消息似乎離他找到葉笙歌又近了一步。他怎麼就這麼笨呢?翻來覆去的將A市搜了好幾次底朝天,怎麼就沒想到他們可能出國了呢?
「大哥,是不是有葉小姐的消息了?她在美國哪兒呢?」
「嗯?」宋華楠愣了愣。
「你不會根本就不知道她在美國哪兒吧?那你打算飛去哪里?美國可不比A市……」汪赫打開了話匣子,一下子關不住了,這語氣听著,竟像是在數落宋華楠。
而宋華楠沒有還嘴,只是靜靜的坐著。
是的,他今天真的是被昏了頭腦了。
林言清只說林言澈去了美國。等宋華楠再想問具體點,林言清已經肩一聳,手一攤說不知道了。
他說「你知道的,我這個弟弟從來就不會向我匯報去哪里的,他能告訴個大概就已經不錯了。」
宋華楠點點頭,沒有在細問。別說林言清不知道,就算是他知道但不告訴他,他又有什麼好說的,畢竟這事情還有一個當事人是他的弟弟呀!
這樣忽然有了一個方向,總好過無頭蒼蠅般亂撞。
「汪赫,回公司後,立馬讓人查林言澈的出境情況和具體行蹤,最遲兩天,我一定要知道結果。機票照訂!這一個星期里的行程全都推掉。」
「是。」
葉笙歌,如果看到這樣的他,會不會發笑。只習慣跑在最前面的宋華楠,此刻卻被動的只能等。
只能等。
?
雨還在下著,忽然就無休無止了。那細密的聲響穿透玻璃,笙歌只覺得心煩意亂的。她在床上翻了個身,沒出息的餓了。
今天晚飯的時候餐桌的氣氛沉悶的讓人窒息。整餐飯下來,幾乎只听到Jena一個人在唱獨角戲,直到她也察覺不對勁,乖乖閉上了嘴。
林言澈與沈天志皆是一言不發的,笙歌的耳邊只有碗筷踫撞的清脆響聲,時不時有人往自己的碗里夾菜,可是就是沒有人說話。笙歌覺得一顆心在不停的下墜,連同胃都難受起來,她覺得自己惡心的想吐。
說穿了,她不過還是在害怕失去寵愛。一定這樣的自己,讓她想吐!
她說吃飽了,擱下了碗筷,任性的轉身上了樓。
身後只響起沈天志一聲沉沉的嘆息,嘆的她愈發的難受。
胃里空空蕩蕩的難受,她這幾天總是這樣,食欲去的格外的快,來的又格外的猛。
她掀開了自己的棉被,模索著探到自己的棉拖。
其實時間還不晚,可是她看不見之後睡得格外的早,因為沒了可供消遣的事情,除了睡覺根本無需費眼力。
嚓一聲,房門才打開,她小心翼翼的將腳跨出去,就與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鼻尖是熟悉的味道。
「言澈。」
「怎麼出來了?」林言澈扶住她兩邊的胳膊,穩住她的重心。
他極力掩藏自己聲音里的情緒,她看不到,他此刻的窘迫。
林言澈已經在她的房門前站了很久了。今天圖書館的對話結束的太過倉促,他總覺得自己還有很多話沒有說。而葉笙歌後來患得患失的樣子也讓他看在了眼里。
他想,他懂她在擔心什麼。
而他,也想再和她談一談。因為此時此刻心里還剩一個疑問。
最後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