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是有妻子的人,一直跟妻子關系很好,平時深受學生愛戴,盡管有學生相信唐紀,但是難抵悠悠之眾。
師生戀,畢竟是「丑聞」,鬧的外界人盡皆知,校方沒有辦法暫停唐紀的職務,同時停止了其他院校特聘講師的講課資格……
這些唐紀都瞞著蘇安,那段時間里蘇安任專項項目負責人,和醫學研究機構同事們一起,一直在試驗治療腦神經惡性腫瘤的新方法丫。
蘇安在實驗室里一呆就是一個多星期,直到負責臨床監管的同事興高采烈的跑進來,說他們成功了,蘇安才走出實驗室,她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唐紀,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蘇安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知道唐紀出事了,跑到學校,沿途流言蜚語入耳。
蘇安沒走到教務處,就大老遠看到了唐紀和師母。
師母因為這件事情眼楮都哭腫了,面對別人的謾罵,又羞又惱,但是毫無辦法,硬著頭皮到處求情,被唐紀知道,把她從教務處拉了回來。
蘇安遠遠的看著,沿途經過的學生,有人尖酸的說道︰「身為老師,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活該被咒罵和嘲笑,學校有這樣的老師簡直是誤人子弟。」
有人朝唐紀身上吐口水,新入校不久的學生把他當成是大壞蛋,往他身上砸香蕉皮還有石頭媲。
唐紀冷著臉慢慢走著,也不出聲,倒是師母一邊哭著,一邊瞪著學生,讓他們走開。
有人同情師母,也有人說她真是愚蠢的女人,唐紀在外偷歡,她竟然還這麼偏袒唐紀。
有一位年輕的大學一年級新生,大概十九歲左右,撿起地上的一塊石子就要朝唐紀扔去。
卻被蘇安緊緊握著手腕,力道很大,迫的她手一松,石子就那麼從手心里砸落了下來。
女孩被蘇安眼中的戾氣嚇到,但想來有很多人在場,怒聲道︰「現在的小三都像你這麼猖狂嗎?怎麼著?心疼了嗎?你們可真夠讓人惡心的……」女孩的話慢慢弱了下來,因為手腕真的是疼痛無比,好像蘇安再稍微用點力,她的手腕就會被折斷一般。
「蘇安,松手。」唐紀皺眉出聲道。
蘇安看著唐紀,咬著唇瓣,終是狠狠的甩開了女孩的手,女孩狼狽的跌倒在地,雖然憤恨的瞪著蘇安,但卻不敢再開口說話。
蘇安走到唐紀身邊,輕輕地喚︰「老師!」看著師母,那聲師母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師母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周圍的學生頓時幸災樂禍,看戲一般的聚攏過來。
師母目光復雜,眼楮里的淚水洶涌而出。
唐紀生氣的看著師母︰「關蘇安什麼事?你打她干什麼?」說著,對蘇安道歉︰「蘇安,你師母是無心的,你別……」
「直到現在你還為她說話,瞧瞧她都把你害成什麼樣子了?」師母看著蘇安,冷冷的說道︰「出了這種事,老唐自顧不暇,卻還一個勁的請校方不要給你的檔案里留污點。你看看蘇安,他是怎麼對你的?」
「好了,不要再說了。」唐紀喝止妻子的話。
蘇安靜靜的站在那里,淡淡的說︰「師母,您如果不解恨,盡管打我,別人可以不相信老師,但是您一定要相信老師,他很愛您,從未做過對不起您的事情!」
師母在哭,蘇安看著唐紀,嘴角微微揚起笑容︰「我來是想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我們之前治療腦神經惡性腫瘤的新方法成功了。」
「真的?」
微微垂眸,蘇安說道︰「明天是腦瘤成果發布暨答謝酒會,您是我恩師,我想請您出席。」
「明天……」唐紀有些遲疑,醫學研究機構的經費大都來自上流社會募捐,如今有了成果,明天政商兩界的人一定會很多,最重要的是有媒體。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如果出席的話,擔心會給蘇安帶來麻煩。
蘇安心有所觸,笑道︰「老師,您說過清者自清,我一直都記得。」
唐紀笑了,沉默了片刻,說︰「好,明天我會出席,好好表現,別給我丟人。」
最終……還是給老師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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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研究機構研制出抗癌新藥,無疑是天大的喜訊,媒體對師生戀丑聞事件的報道明顯有下壓的趨勢。
那天具體來了多少人,蘇安已經記不清楚了,政商兩界齊聚,除此之外媒體記者悉數趕了過來,都是為了報道這一盛況。
偌大的宴會廳,男人西裝革履,女人身姿曼妙。
蘇安一襲全黑晚禮服,登台做簡單成果介紹。
蘇安采用醫學影像數據獲取、醫學圖像分割、三維可視化等畫面搭配她的講解,傳遞給在場所有人腦癌進展獲取的新突破。
然而演講不到五分鐘,蘇安的演講被現場一片喧嘩大波所打斷,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著她,正確的說是看著她身後的屏幕。
蘇安沒有馬上回頭,目光落在臉色大變的唐紀臉上,心就那麼狂跳起來。
她幾乎是緩慢的回過頭去,然後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間似乎都被抽走了,她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
屏幕上隨機循環播放著不堪入目的男女歡愛照片,各種姿勢的……
怎麼會這麼冷?那不是她,不是她!她和老師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從來沒有……
可是上面的男女主角就是她和唐紀,赤身果~體,動作不堪入目……
是誰在誣陷她?是誰要毀她?
她幾乎是倉惶的移回視線,拿著話筒的手在發抖,但卻鎮定的告訴眾人︰「這不是我,一定是電腦合成的,請大家相信我們,我和我老師是清白的。」
一語起,經起千層浪。
「這不是你,還是誰?」
「電腦合成,這種話也能說的出口,如果是電腦合成的話,那也太逼真了吧!」
「真沒想到,外界的傳聞都是真的,蘇家怎麼出了這種不要臉的女兒。」
……
那一刻,蘇安絕望了,她掃視眾人。
一眼就看到了蕭何,他看著她,眸子里的光一點點的冷了下來……
他不相信她!他怎能不相信她?
空氣中越來越低的氣壓讓蘇安覺得幾乎快要窒息了,仿佛萬物寂然,她感覺自己在那一刻似乎突發性失聰了,仿佛有寒冷的海水,不急不緩的侵入她的身體一寸一寸……
蘇啟文寒心的看著她,葉知秋一臉震驚……
蘇安笑了,連她的母親也不相信她!
她忍著淚水,再次強調說︰「我是清白的!我和我老師是清白的!」
她不知道這句話是要說給誰听得,自己,還是不肯相信她的眾人。
她把目光落在唐紀的身上,忽然發現他好像瞬間蒼老了起來,目光悲涼的看著她,里面有自嘲,有絕望。
唐紀好像是病菌一般,被人孤立在角落里,這個可憐的老人做錯了什麼?
他們被人抹黑,卻沒有申訴的權力,這又是憑什麼?
今天的發布會是現場直播的,她的老師已經被停職了,她怎麼能再次把他推進死胡同里出不來?
這個男人,給了她人世間最溫暖的親情,她怎麼容許有人這麼踐踏他?
面對一雙雙鄙視譏嘲的眼神,蘇安無聲地笑,但是伴隨著笑容卻有無盡的淚水滑落。
那一刻,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抬手毫不猶豫的扯下了自己身上的晚禮服,正值夏季,晚禮服盡褪,蘇安只身穿隱形胸衣和內褲,站在大庭廣眾之下,所有人都驚呆了,怔怔的看著她。
那天的蘇安,身上透露出一股無比絕望的艷美。
長長的波浪卷發散落在肩上,被微風稍稍吹起,淡雅的妝容純淨美好,白皙如凝脂的肌膚在溫暖光線的照耀下格外透亮嬌女敕,蘇安是美麗的,所有人都注意到在她的胸口處,靠近右***的上方,有一個宛若火焰一般的紋身,而照片中的女人胸口潔白一片……
答案不言而喻。
蘇安高傲的仰起頭,只是為了防止下滑的淚水。
她一字一字的說道︰「我和我老師是清白的!」
她看著唐紀,唐紀痛心的看著她,眼神憐惜而痛苦。
唐紀哭了,背過身體,肩膀顫動,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人,在那一刻哭的像個孩子……
三年來,每當想起唐紀哭泣的那一幕,蘇安的心就好像在油鍋里被人烹炸一般,血粼粼,劇痛無比。
三年,原來三年已經過去了。
三年前的蘇安會哭,可是三年後的蘇安早已不會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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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著很冷的雨,玻璃窗上浮起朦朧濃重的水汽。
咖啡店明亮而寂靜,放著舒緩懷舊的輕音樂,漸漸沉入無言中。
蘇安身上還有雨水潮濕的氣息。
師母拿著毛巾給她擦頭發,她乖順的任由她擦拭著,給她擦臉上的水珠時,師母忽然模著蘇安的臉,問她︰「還疼嗎?」
疼嗎?不,被師母打過的地方早已不疼了,因為她的痛都在心里。
「孩子,別怪師母,師母當時很沖動,打完你之後就後悔了,你那麼好……」師母低頭偷偷的擦了擦眼淚,哽咽道︰「那麼好的一個孩子,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我一直都相信你們,我只是太生氣了……太生氣了……」
「師母,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
「你和老唐都是老實人,遇到委屈,自己一個人咽著,他愛護你,你就想保護他……」師母說著,狠狠的錘著蘇安的背,哭道︰「你這個傻孩子啊!誰讓你這麼作踐你自己的?誰讓你月兌衣服的?你以為你這麼做就是在保護老唐嗎?你……」師母抱著蘇安,痛苦的哭道︰「你怎麼這麼傻啊?」
蘇安將臉埋在師母的肩頭,眼中卻再也沒有一點淚水,她的眼淚早就哭干了。
抬眸看著熟練煮咖啡的男人,三年不見,他老了!不過還好,比原來胖了一些,看來清屏的確是個養人的好地方。
唐紀把咖啡端過來,放在桌上,溫聲道︰「你師母就是這樣,隨她哭,我們說說話,不理她好了。」
師母聞言,不好意思的放開蘇安,低頭擦了擦眼淚,白了唐紀一眼,站起身說道︰「你們慢慢聊,我去做幾個菜!」
師母離開,兩人一時都沒有再開口說話,然後俱是一笑,有一種雲淡風輕,時過境遷的滄桑感。
「前段時間,我看報紙,看到你回來,我就告訴你師母,蘇安怕是要來找我了。」唐紀輕嘆︰「你的性子我很清楚,較真,是個念舊的人。」
「老師……我來晚了。」鼻音有些堵。
「不晚,看到你沒事,還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當年蘇安就那麼離開宴會,他回過神去找她,但是再也沒有她的下落,她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他一直擔心她想不開做傻事,還好……
「校方不是恢復您榮譽了嗎?您為什麼……」
「厭了。」唐紀開玩笑道︰「愛徒出走,我還留在那里干什麼?」
蘇安微微含笑︰「舍得嗎?」
「蘇安,我常常看著我這雙手,我無數次的將病人從生和死的邊界上隔開,我每天都提心吊膽,因為我怕因為我無意間一個微小的顫動,都可能造成一條生命的災難。我以為我這雙手是不同的,但是當我來到清屏之後,我每天煮咖啡,我才發現我這雙手放下手術刀,原來還可以有別的用處。」唐紀看著蘇安,淡淡的笑︰「我很快樂,蘇安!」
蘇安笑了,鼻子有些酸,她的老師很快樂!是快樂的,真好!
唐紀說︰「蘇安,人到老年,定居清屏,守著自己的老伴,開一家咖啡館,听年輕人說說話,我知足了!」
那天唐紀和蘇安聊了很久,天南地北的聊,就是不談醫學方面的事情,期間唐紀還是沒忍住,問蘇安在哪里當醫生?蘇安良久沉默,最後說︰「老師,我有很久沒有握手術刀了。」
唐紀有些晃神,然後過了好半天,才低低的「嗯」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對于唐紀和蘇安來說,在他們的心里都有一道傷口,那道傷口,偶爾的偷窺都能疼的要命,更何況是揭開傷疤了!
蘇安不敢,唐紀更不敢!
晚上九點,蘇安起身離開,唐紀和師母挽留蘇安留宿,蘇安借口說已經訂好了酒店,明天再來看他們,這才放行。
夜晚的清屏顯得格外寂靜,只有車聲從身邊呼嘯穿過。
蘇安緩步慢行,天空還有蒙蒙細雨,站在路上等車的時候,抬眸就看到了道路對面的他。
他來了!來了多久?
她看見他的時候笑了,臉上的表情單純而天真,那刻好象忘記了所有的怨懟。
蕭何,如果你能給我帶來愛情,那麼我的痛苦就會受你控制。
如果你給我帶來了毀滅,那麼我的痛苦只是我自己一個人的痛苦!
蘇安緩緩蹲在那里,不知道過了多久,蕭何邁步走了過來。
她順著蕭何的皮鞋緩緩抬眸,昏暗的燈光下,她安靜的直視著他,目光肆無忌憚的直接,她試圖一點點的看清楚蕭何臉上的每一個神情,到最後只是搖頭失笑。
蕭何就在蘇安的目光里,沉默的體會著自己的心是怎麼在疼痛中,一點點縮小,是怎麼逐漸變成堅硬的石頭?
「閣下,清屏很冷。」她輕輕的說。
朦朧的路燈下,薄薄細雨中,他伸手去模她的臉。她的皮膚很冰涼,沒有絲毫溫度,眼里很干燥,不曾流過眼淚。
蕭何沉默的把她抱起來。
她乖順的摟著他脖子,頭靠在他肩上,臉貼著他溫熱的頸部肌膚。
在這一刻,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們是很恩愛的情侶,不曾痛過,不曾互傷過,不曾分離過,不曾憎恨過。
淡淡的光影中,蕭何低頭看著她淡漠的雙眸,她感覺到,抬起頭來,眼神冷的如同一池死水。
他把薄唇壓在她的眼皮上,沒有眼淚的味道。
「我以為你會哭。」
她輕聲問︰「為什麼要哭?」
他看著她,然後聲音淡淡的︰「不哭好。」我就怕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