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累壞了。
蕭何把她抱進浴室,目不斜視的幫她清洗干淨,這才把她抱出去,放在床上的時候,她極力睜開雙眸,撐起酸痛的身體想要下床。
他雙手按住她肩膀,輕聲道︰「怎麼了?」
蘇安看著他,沉默了幾秒,然後說道︰「我還沒有吃避孕藥。」
宛若有一盆冷水瞬間從蕭何的頭頂澆了下來,他神色陰晦不定,緊了緊手指,然後手指從她身上移開媲。
蘇安沒有看他的表情,鉗制解除要下床的時候,蕭何卻把被子拉到她的身上,起身,話語冷漫︰「你別動,我給你拿。」
在城堡里有專業的醫療團隊,里面各種藥都有,不到幾分鐘就有人送了過來丫。
倒了一杯水,遞給蘇安,她幾乎是迷迷糊糊的吃了藥,躺下的時候,她對蕭何說︰「謝謝。」
蕭何淡漠的笑,坐在那里,似在隱忍什麼。
她對他說謝謝,謝他什麼呢?謝他默許她每次房事後都吃避孕藥嗎?
縱使惱她,怨她,可還是小心翼翼的給她蓋好了被子,她沉睡的時候少了白日的輕淡飄忽,多了幾分真實,真實到他伸手就可以觸模到她。
但他卻沒有觸踫她,這幾天兩人同床共枕,他清楚她有多淺眠,他如果在她身邊稍微翻個身,她就會有轉醒的跡象,于是一整夜都盡量保持一個睡姿不動。
他遠遠的站在窗邊,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有不名的情緒席卷而來,宛若利刃一般刺痛著他的神經!
只是靠近蘇安,他就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瘋狂的叫囂翻涌著,在床第間,看著身下眉眼冷清的她,縱使她什麼都不做,只是那麼淡淡的看著他,都能在一瞬間讓他賴以驕傲的自制力瓦解。從此,他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三年前,蘇安二十一歲,他成為了她的第一個男人。
第一個。腦海中浮現出這個詞的時候,心口某一處好像被人狠狠扎了一下,帶來刺心之痛。
那段時間蘇安上娛樂版面很頻繁,幾乎每隔兩天就會出現她的花邊新聞。
元清知道他不喜歡看到,通常都會默默的收起來,熨燙好的報紙會進行過篩。但是,看到她的新聞,心情很陰郁。看不到,心里卻覺得益發空曠起來。
還是忍不住去了她任職的醫藥研究所。
元清開車,沒有冗長的車隊,只有他們兩人,為的就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那天,他坐在車里等了快四個小時,期間元清還會每隔半個多小時問他需不需要喝水或用餐,最後他被元清問煩了,干脆閉上了眼楮。
元清識趣,就沒有再開口說話。
直到黃昏的時候,元清喚他,他才醒過來,順著元清的視線,望向窗外。
夕陽余暉下,綠草成蔭,醫藥大樓樹木成行,挺秀濃蔭。
蘇安穿著白大褂,帶著塵世的感覺,眉眼間,一寸寸攪人心腸。
因為剛從實驗室出來,還沒有取下防菌口罩,戴著無框透明眼鏡,當她摘下口罩的時候,容顏暴露在人前,頓時驚艷無比,精致的五官上,皮膚宛若千年古玉,蒼白而無暇。
她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人。
她的確是在等人,那是一位商界精英,好像是哪個集團的副總裁,長相英俊,下車走到蘇安面前的時候,從背後抱出一束花來。
那是一束火紅妖艷的玫瑰花,蘇安是不喜歡這種花的。但是那一刻,蘇安也許是出于禮貌,也許是出于其他考量,她不但伸手接過那束花朵,甚至還嘴角微揚,一顰一笑間,美得令人睜不開眼楮。
男人和蘇安說了一會兒話,然後男人抱住了蘇安,蘇安非但沒有推開他,還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查一查。」他眼眸低斂,若不是今天過來,又怎會看到這一幕。
「好。」
男人不知說了什麼話,他只看到蘇安一向淡漠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繁星。
「走了。」那一刻,一向冷靜自持的聲音里竟然有了憤怒。
他那天本該回總統府的,就算不回總統府,也有很多公事等著他去處理,但他卻鬼使神差的中途讓元清下車,然後自己開車去了她在外面租住的公寓。
公寓很老舊,外面覆滿了爬山虎,微風吹來,綠葉撩動,倒顯得很別致。
蘇安住的公寓和大學離得很近,所以這一帶顯得很熱鬧,充滿著生機。
他等了很久,從晚上八點一直等到了十一點,他的耐性在一點點瓦解,找出她的手機號碼,僅僅是遲疑了一下,他就撥打了過去。
他的號碼,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她十四歲認識他,一直到她二十一歲,他的私人手機號碼從來都沒有更換過。
她十五歲的時候,兩人在泰國黎府一夕之間化身為陌路人。那年深冬她入牢七個月,卻從來都不曾給他打過一通電話求救。說不喜歡的那個人是他,可是她做的比他更決絕。
這麼多年來,在這支越來越沉寂的手機里,再也沒有閃現出她的名字。
她就好像一個過客一般,謹守在她的天地里,每天開始了規律枯燥的學習生涯,國家醫藥研究所、醫藥大學及其附屬醫院,還有公寓,這就是她每天的行程路線,單調的不復一絲生機。
她的熱情好像在泰國監牢里早就被無情的蝕空,所以經年累月下來,她的笑開始變得越發疏忽和輕淡。
直到蘇安離開K國,好似人間蒸發之後,他每天回憶,每天去想她的笑,才明白在她笑的時候,她的眼楮是不笑的,那里面是怎麼也掩藏不住的死寂悲傷。
那天的電話響了很久,終于還是被她接通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能從里面傳來彼此的呼吸聲。
最後還是他先開了口︰「是我。」
「……我知道。」她話語有些沙啞。
在他听到這三個字的時候,他似是松了一口氣,「在哪兒?」
「在醫院。」
「不回家嗎?」
「正準備回去。」
他們的對話一問一答,很平板,竟有些好笑。
「我去接你。」
她似是吃了一驚,因為沉默幾秒之後,她連忙開口說道︰「不用,我打車回去好了。」
「十分鐘之後,醫院門口見。」不給她拒絕的時間,直接掛了電話。
他沒想到跟她一起站在醫院門口的人還有黃昏見到的男人。
他把車停在醫院對面的路旁,不動聲色的透過車窗看了他們一會兒,然後掏出手機,撥了她的電話。
他看到她听到手機響,連忙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把手機放在了耳邊,聲音還有些喘︰「我在門口。」
「我在你對面。」原本有些焦躁的聲音出奇的平復了。
她朝他望過來,對身旁的男人說了些什麼話,然後男人就重新走進了醫院。
蘇安上車後,他一直沒有出聲。
她大概覺察到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看了看他的臉色,沒再多說什麼。
自從當年泰國黎府分開之後,他和她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像這樣單獨相處的情景更是從未出現過。
六年間隔,他和她避開了過往的一切,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過去的事情不再重提,就像他們從未離開過彼此的生活。
送她回家,當他開車從立交橋下行的時候,因為是深夜,路面上沒有多少車,所以車速都比平時快了一些。
左邊逆行道上有一輛車沒有遵守紅綠燈,忽然就那麼沖到了他們的車前,而在他的右邊則是鋁鐵護欄。
遇到這種情況,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右邊多打輪,避開那輛車。但是,蘇安那天正好坐在右邊的副駕駛座上,他如果真的往右邊轉一下方向盤的話,車就有可能撞到護欄上,而蘇安將會有危險。
那一刻,來不及多想,他急速轉動左邊車輪,緊急剎車,刺耳聲響起,車輪在地面上劃出兩道痕跡出來,他們的座駕和那輛車驚險的擦身而過。
蘇安嚇壞了,雙眸呆呆的望著車前的擋風玻璃,當他扣住她肩膀,急聲問她怎麼樣的時候,蘇安終于回過神來,看著他,然後眼里蓄滿了淚水,她的身體在顫抖,她在害怕,她說︰「蕭何,我以為你會死。」
來自蘇安對他的影響力總是那麼的清晰和深刻,把她擁抱在懷里安撫的時候,他悲哀的發現,他終其一生恐怕都走不出蘇安為他編織出來的牢籠。
蕭何沉痛的閉上了眼楮,那時候的他又哪里知道,三年後在清屏再見蘇安,當他的車再次發生車禍的時候,她的眼楮里再也沒有驚恐和淚水,而是淡漠的從車禍現場離開,背影決絕,宛若午夜翩飛的蝶,飄忽冷漠,那一刻,他便知道,三年前的蘇安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