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有時候說話,蕭何雖然沉默但卻會目光專注的看著她,這種人通常內心很豐富,她覺得那一刻蕭何身上有一種致命的魅力。
他在書房喝咖啡工作的時候,有時候為了回應她的話語,哪怕嘴里還含著咖啡,也不急著咽下,會先給她一個溫和的微笑。這時候的蕭何無疑很紳士,也很尊重她,心里沒有暖意是假的……
于是,當木塵問她在想什麼的時候,她幾乎下意識開口道出蕭何的名字。
她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開始皺眉,開始再次陷入沉默丫。
可她並沒有沉默太久,前方傳來接二連三的巨大踫撞聲,木塵的車忽然停了下來,因為停的太突然險些撞到前方的車輛。
蘇安的心傳來一陣窒息般的疼痛,只是那麼一瞬間就消失殆盡了。
道路出現大擁堵,然後有很多車主下了車,紛紛往前面奔去。
「發生什麼事情了?」蘇安因為突然的變故,呼吸有些急促,好奇的問木塵媲。
「我去看看。」
木塵也是一驚,打開車門下車,往前面走了幾十米,就見前方車輛擠壓,有將近三十多輛車出現追尾現象。
因為剛下過雨,道路濕滑,整個路面出現大癱瘓。前面有六輛車受損最為嚴重,幾乎車頭和車尾都變形了,有車輛更是車身翻了過去。
如果真要形容的話,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木塵心一凜,忽然想起蘇安,快步奔到車里,車內卻不見蘇安的蹤影,臉色當時就變了。
蘇安身體在顫抖,她站在越來越多的人群里,眼神空洞。
有一個年輕女人一臉的鮮血,很顯然頭部受到了踫撞,她哭著喊著,拼命拉扯變形的後車門,車門剛一打開,就有一個大概兩三歲的孩子從里面滑了出來。
蘇安捂著嘴,向後退了兩步,眼楮睜得大大的,里面充滿著破碎的光芒。
女人抱著孩子,淚流滿面,小心翼翼的將手指放在孩子的鼻端,伴隨著她的動作,在場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後女人的臉開始出現死寂一般的白,她不敢置信的又把手指放在孩子的鼻端,這次停放的時候長了一些,然後她目光呆滯,臉上開始出現了恐慌,驀然將耳朵貼在孩子的心口,周圍人見她這樣,已經預感到了什麼,臉上都出現了一絲凝重。
女人僵硬的抬起脖子,然後輕輕地搖了搖懷中的孩子,孩子一動也不動,只有大量的鮮血從孩子的腦部溢出,行人注意到孩子腦後勺凹陷,可能是車禍來的時候,正在後座玩耍,沒有系安全帶,所以才會在發生車禍的時候腦後勺因為猛力,撞擊到了車體內部。
眾人都知道這個孩子沒救了,偏偏孩子的母親不信,一遍遍的搖著孩子,然後速度越來越快,終于「哇」的一聲淒厲的哭了出來。
女人抱著孩子,哭的撕心裂肺,有行人心軟,也紛紛流下了眼淚。
木塵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一幕,女人身上都是血,人癱坐在道路上,懷里緊緊抱著孩子,孩子一臉的鮮血,都不會哭,更不會動彈。
木塵目光急切的去找蘇安,其實很好找,因為此刻的蘇安好像被人抽走了所有的靈魂,她一步步走向那名女人,目光始終緊緊的盯著女人懷里的孩子。
「夫人?」
「真的是夫人!」
已經有人隱約認出了蘇安,但是卻不敢亂認。
木塵快步上前,拉著蘇安就要往人群外面走,但是蘇安卻甩開木塵的手,她無神呢喃道︰「他死了,他死了……」
木塵眼楮都紅了,再次抓著蘇安的手臂,語氣重了一些︰「不是他,跟我回去……」
蘇安惱了,甩開木塵的鉗制,失控的說道︰「怎麼不是他?就是他!」她說著就要跪在地上去觸模那名孩子。
孩子的母親完全嚇傻了,淚流滿面的看著蘇安,似是忽然驚醒了過來,她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女人代表了什麼?
幾乎是瞬間,她把僅存的那點幻想都投諸在了蘇安的身上,她抱著孩子,驀然跪在地上,哭著喊著︰「夫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求您救救他!他才只有兩歲半,夫人,我求求您了……」
女人磕頭的時候用了全力,額頭落在冰硬的道路上,砰砰的聲音震的人心口發麻。
蘇安手指顫抖,快要觸踫到孩子的時候,身體忽然被木塵從後摟抱著,木塵抱她離開︰「Ann,沒事了,我帶你回去……」
蘇安開始拼命掙扎,她忽然淒厲痛苦的說道︰「木塵,你讓我看看他,你讓我看看他」話語竟然夾雜著哀求,伴隨著蘇安的話語,有溫熱的淚水滴落在木塵的手背上。
她哭了。
他心一顫,就那麼松了手,蘇安險些跌倒在地上,她一邊無聲的哭,一邊踉踉蹌蹌的奔到孩子面前,然後手指顫抖的模了模孩子的鼻息,沒有鼻息,耳朵貼在孩子的心髒上,沒有心髒跳動聲。
淚眼朦朧中,蘇安仿佛又看到雲卿,她幾乎是沒意識的做著機械的動作。
她跪在孩子右側,左手放在孩子前額,準備用力向後壓的時候,卻悲哀的發現孩子的後腦勺完全凹陷了進去,說凹陷還好听了,完全就是碎了。
淚水無聲滑落︰「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你還這麼小,你該有很好的前途和未來,你會好好的……」
木塵就只能悲哀的站在一旁,看著蘇安,看著她是怎麼將眼前這個孩子和雲卿合二為一,看著她怎麼在做徒勞的掙扎,看著她是怎麼試圖用心肺復蘇術來維護孩子腦細胞和器官組織不被壞死。
盡管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盡管所有人看到蘇安的淚水受到了震撼,那絕對不是演戲,那麼發自內心的痛楚,每個人都能夠清楚的感受到。
那一刻,在不明真相的國民眼中,蘇安在他們心中的形象忽然變得神聖起來。
蘇安快速模了模孩子的胸骨,確定那里沒有受到重創,連忙把左手掌放在孩子胸骨下段,右手掌壓在左手背上,手指翹起不至于接觸到孩子的胸壁,雙肩下壓施力,力道不重,擔心的就是力道太重會使孩子胸骨骨折,帶來氣胸或是血胸。
按壓數次,見孩子依然沒有反應,蘇安開始進行人工呼吸,孩子臉上都是鮮血,蘇安卻不嫌髒,口對口吹氣。
孩子的母親愣愣的看著,捂著嘴,淚水翻滾而出。
蘇安搶救了二十多分鐘,孩子瞳孔聚散的很大,固定不動,心髒如常,呼吸沒有恢復。
周邊聚攏的行人都開始靜默不動,無限悲哀的看著為了搶救孩子還在不懈努力的蘇安,看著他們的總統夫人此刻的狼狽,可盡管如此,都覺得她很美,她已經盡力了。
是的,蘇安已經盡力了。
當木塵蹲在她面前,將她的手從孩子身上拿開的時候,眾人看到蘇安跌坐在地上,魂魄好像隨著這個孩子離去了,耳邊響起孩子母親痛苦的哭泣聲。
蘇安聲音好像在地獄里被浸泡過一樣,冰冷而無情,似乎終于認清了孩子的現狀,神智伴隨著孩子的死越發的深刻清晰起來,她說︰「心肺復蘇無效,腦死亡的同時,心髒死亡。」她知道他不是雲卿,她的雲卿早已化作這天上的一朵雲,她更知道她無法掌控別人的生死,老天要收回誰的命,她根本就沒有阻止的權力,她只能默默的承認。
眼前孩子母親神情絕望,多麼熟悉的畫面,多麼熟悉的哭聲,多麼熟悉的無能為力,她的心在一陣陣的緊縮,然後抽痛,過去的回憶和現在的回憶重疊,究竟哪里是現實,哪里才是過去?
孩子母親抓著蘇安的手臂,哭道︰「夫人,不要放棄,求您不要放棄。我听說過,曾經有一個少年車禍重傷,心髒已經停止跳動將近三個小時,可是你還是把他救活了。那是三個小時啊!媒體都說那是奇跡,都說您是神之手,都說您是外科天才,三個小時您都能救活一條命,我孩子才停止心跳不到半個小時,難道半個小時還比不過三個小時嗎?我不信,夫人求求您……求求您救救他吧!」
那名少年!
在場所有人瞬間都激動起來,對于K國國民來說,那是他們永遠都消褪不了的記憶。
只因為這記憶完全就是一個神話,而締造這個神話的女人就是他們的總統夫人Ann?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