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失控,在幾萬英尺高空快速下墜會出現什麼樣驚險的姿態?
從來沒有進行過高空跳傘,第一次嘗試會有怎樣的心情?
蘇安無暇顧及心情,她只知道她不能死,她要活著,她的丈夫,她的兒女,她的家人都在等著她,不為她自己,為了他們,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機艙搖晃不定,她背上降落傘包,卻看到了蕭然,她忽然意識到眼前這位男人雙腿殘廢,降落傘落地的時候,必須要助跑一段距離,他……
生死之間,至少在這一刻,蘇安忘記了瘋人院,忘記了她曾經有多麼憎恨眼前這位男人,有一道聲音在她耳邊回旋,他是蕭然,是少時給過她溫暖的少年,哪怕那溫暖和笑容藏著無盡的虛偽和傷痛,至少這一刻她不能將他留在這里。
在這個節骨眼里,蕭然把插在猛子頸部的匕首拔了出來,接著又去翻找猛子身上的打火機…媲…
蘇安握住他的手,時隔兩年後,第一次主動握住他的手,不曾開口說話,在蕭然愣忡的神情中,蘇安分秒必爭快速把他和她綁在了一起,她要保證他的安全,至少在空中保證他的安全。
蕭然伏在她背上,氣息凝滯︰「雙人跳傘太危險。」
蘇安皺眉,所以他的意思是,她最好把他一個人丟在飛機上自生自滅嗎?沒理會他,蘇安拉緊帽帶和肩胛帶,這時候已經走到了艙門口,需要用手扶著門壁才能穩住身體,風太大,寒風吹得人直打哆嗦,最重要的是飛機很顛簸,她腦子瞬間空白一片。
從高往下看,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冰川和雪地,它們在雲霧中時隱時現,涼意從腳底直接襲擊大腦,她承認自己的小腿在發顫。
蕭然在她身後看不到她的神情,但卻平靜的問她︰「怕嗎?」
第一次跳傘的人都會感到害怕,可蘇安不願意把害怕表現的那麼明顯,有生存的希望,她絕對不會讓自己身臨險境。
飛機顛簸,蘇安又背著蕭然,她快站不住了,抱緊備份傘,正欲離機跳傘的時候,蕭然卻冷靜分析道︰「太高,再等等。」
蘇安不會拿生命開玩笑,在這個時候有人能夠給她意見總歸很能安定人心。
蕭然目測距離,當飛機離地面大概有三千米左右的時候,蘇安收不住腳,險些摔倒,耳邊響起蕭然的聲音︰「跳。」
沒時間了。蘇安深吸一口氣,咬咬牙,她緊拉肩帶,在蕭然開口說跳的那個瞬間,利用身體的慣性,閉著眼楮迅速從機門中跳出。
蘇安和蕭然一起飛向空中的那個瞬間,蘇安徹底被人抽空了所有的意識,耳邊嗡嗡聲沒有了,只有風的速度,心髒劇烈的跳動著,帶著被普森重擊後的劇痛,她身體僵硬。
「開傘。」蕭然在她背上提醒她,聲音被風吹得近乎變形。
距離地面只有一千五百米左右,「 ——」的一聲蘇安和蕭然的身體被猛地一拉,傘打開了。
下墜的速度終于沒有之前那麼快了,蘇安開始恢復冷靜,調節控制棒,調整落點方向。
別人跳傘是什麼感覺?心曠神怡,還是會興奮尖叫?蘇安叫不出來,也高興不起來,這里是北極,荒無人煙,至少在這麼惡劣的天氣里,有誰會願意來這里探險?
眼下看起來暫時月兌離了死,但是以後將要面臨什麼,她根本就不敢多想。
飛機下墜速度比降落傘速度要快上很多,在空中時,有一只油箱自動月兌落,還有一只重載的油箱掛在飛機上,機艙里已經起了煙霧,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火花。從蘇安的角度往下看,能夠清楚的看到飛機在空中拖拽出濃濃的黑煙,機尾冒著紅色的火焰,最終飛機發出刺耳的響聲直直的砸落在冰川里。因為冬季冰層很厚,機頭插了進去,機尾高高翹起,機身因為強大的沖擊,零件月兌離,並沒有所謂的爆炸,但普森和猛子的尸體在里面會變成什麼樣,就不得而知了。
一個人由生到死不過短短一秒鐘的時間,在此之前,蘇安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普森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在她的手里,她更不曾想過她的第一次雙人空降對象竟然是蕭然。
快要著陸的時候,飄得很慢,著陸地毫無疑問是雪地,積雪沒有別的地方那麼深,但地面沖擊力還是很大,因為還背著蕭然,蘇安差一點就跌倒在地,但傘衣卻帶著身體繼續往前,她只得咬牙強撐著身體,跟著傘包繼續往前跑。
她本身就受了重傷,普森每一拳落在她身上都不留余力,擺明了她不讓他活,他死前一定也要拉著她一起下地獄。
蕭然呢?雙腿沒有任何的力氣,身體重量悉數都壓在她的身上,她每跑一步都像在火刃上游走,跌倒是毫無疑問的,偌大的傘包罩在她和蕭然的身上,視野里一片黑暗,卻感覺有人在迅速的解開她身上的傘具。
她握住他的手時,明顯感覺到蕭然僵了一下,將他的手拿開,然後松手,她自己可以。
蕭然沒有多說什麼,他開始解自己身上的傘具。
等蘇安和蕭然合力把罩在身上的傘包掀開,寒風吹來,蘇安才意識到後背全都濕了。
她站在北極,到處白茫茫一片,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周遭一切仿佛都靜止了,這里白晝不分,不遠處就是冰川,而飛機失事的地方就在那片偌大的冰川正中間。
這里是一片被凍結的世界,浮冰各式各樣,猶如怪石嶙峋。
抬頭望天,層層疊疊厚積的雲朵罩在頭頂,仿佛伸手就能觸模。蘇安永遠都忘不了,當她看到蒼鷹在尖銳的冰塊頂端飛起的剎那,它帶動的生命力有多麼的強勁和讓人震撼。
鮮活的生命,想到的是生,但是面對那樣冰冽的雪景,任何語言都顯得格外蒼白,面對這樣陌生,荒無人煙的北極,蘇安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才能表達她此刻的無力和絕望。
嚴冬酷寒,冷颼颼的風吹來,蘇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她的身體甚至已經冷的近乎麻木。
在北極,只有冬夏兩季,夏季沒有黑夜,冬季沒有白晝,現在按照K國時間來計算的話,還是上午。因為有雪花和冰川渲染,這里雖是黑夜,卻天色發白,白皚皚的冰雪和白茫茫的天空造就了一個非一般的北極黑夜。
氣溫只怕已經達到了攝氏零下40度,嚴冬酷寒,任誰都難以忍耐下去。
蘇安不願意自怨自艾,不願意再去咒罵死去的普森,她看著冰川里的飛機,想到的是如何在天氣這麼惡劣,環境如此嚴峻的世界里求生。如果飛機不是砸落在冰川里,她會再次沖進飛機里剝掉普森和猛子的衣服,她會尋找一切可以讓她生存下去的工具,但這世界一直沒有所謂的「如果」,它一向殘忍。
蕭然坐在地上,環望四周,觸目白茫茫一片,飛機失事,完全月兌離了既定軌道,所以這里具體是哪里,他也分不清楚,目光落在蘇安身上,她環抱雙臂,因為寒冷,唇瓣顏色變得青紫起來。
事實上,他也很冷,身上的衣服根本就不足以保暖,但總比蘇安穿的厚,他月兌下衣服,手撐地挪動了幾步,踫了踫她的腿,把衣服遞給了她。
于是,蘇安低頭就看到了那件黑色羽絨服,她垂眸,沒有接,可也沒有婉拒,只是過了很久,她終于開口說話了。
「我不冷。」
短短三個字,那些被沉壓的回憶,百轉千折的涌上腦海,壓迫著蕭然的淚腺,這個時候的蕭然,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又該做什麼,他只能看著蘇安,她似乎在這個時候徹底冷靜了下來,她開始收拾傘包。
他看著她把藍色的傘包撕成一縷縷長條,因為太冷,她不時的把凍僵的雙手湊到唇邊哈熱氣取暖。
沒有無線電,沒有任何求助的條件,蘇安不能坐以待斃,也許這麼做到最後注定徒勞無果,但不管結果怎麼樣,她總要一試。
當身體沒有任何熱量的時候,有時候連續做俯臥撐也是快速取暖的方法之一。這個方法還是很管用的,至少她身體有了熱量,環顧四周,她抱著布條上了一處高坡。
蘇安開始搬石頭,拂去上面的積雪,一塊塊壘高,幾個小時過去後,山坡上出現了好幾個「石柱」,蘇安把布條系在石柱上,藍色的布條在風中肆意飛舞。
蕭然看著她,這里是冰天雪地的煉獄,這里的人必須和死神對抗才能掙扎生存,而蘇安正在為了生執拗的拼命存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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