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無論是對于翟忠石還是姚小紅來說,都是久違的夜了。
姚小紅心里清楚得很,她至少從今夜的瘋狂,可以感覺出翟忠石這個傻瓜對自己能為他生個一男半女的痴想還沒有徹底放棄。
他的瘋狂告訴她,他對自己還有信心。
她靜靜地听著從她身旁發出的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粗魯鼾聲。猛然,心口又狂跳了起來——這個傻子,他不就是一把雙刃劍麼?他就是一把既可護妾又可殺妾的雙刃劍啊!
當初,我辭別都京,千里迢迢隨他而來,他確確實實給了我一個投靠,給了我一個安穩的日子。直至今日,他還把我曾經的身份在翟家莊人的面前隱瞞得嚴嚴實實——為了我,同時也為了他自己的聲譽和翟家的名聲。從這一點上看,他是一個善良之人;可是,如果當他了解了我在暗地里的那些作為,他會怎樣對我?他會不會像一頭獅子,咬死我,撕碎我?!
想到這些,她下意識扭過頭去瞥了一下睡得像死豬一樣的翟忠石,不由地輕輕嘆了一口氣︰俗話說,越是心地善良的人,就越發地會嫉惡如仇吶!今後的路,我將怎麼走?
「哎!你這呼嚕,震山樣響……」姚小紅找到了一個弄醒翟忠石的理由,她使勁地推著身邊的翟忠石,「听你這呼嚕……呵呵。」
「唔,你,還未睡?」翟忠石支支吾吾地向著姚小紅這邊側過了身子,一只手搭在了她軟綿綿的**上,輕輕地揉動著。
「一直都在听你打呼嚕呀!呵呵。」姚小紅握著翟忠石揉著他的這只手嗲聲嗲氣地撒著嬌,「好長時間沒有听到你的呼嚕聲了,靜靜地听起來,還真是好親切呢!」
「我,吵著你了。」翟忠石對著她的臉蛋親了一下。
姚小紅咯咯地笑著,她一邊撫模著他的胸脯,他的臉頰、鼻子和胡茬,一邊慢語輕聲地說,「我真巴不得你每夜都過來給我打呼嚕听呢,只是……」
「只是什麼?」翟忠石移開了他的手,翻過身子仰面朝天。
「只是,只是我生怕會耽誤了老爺,耽誤了翟家呀!老爺的心思我怎會能不知道麼?」姚小紅把身子側過,面對著翟忠石,把她事先想好的話像竹筒里倒豆子,全都說了出來,「當初,你幫我月兌籍,又從那麼遠的地方把我帶過來,不就是指望我能為你生個一男半女麼。可是,我卻遲遲不能。知道她懷上了,你知道我有多高興!撇開別的且不說,她能懷上,這不就是幫了我了。你說,她能為你懷上,這減輕了我多少的心理壓力,可……唉!你說有多可惜!」
「唉,沒想到的……」翟忠石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依我看吶,責任還在你自己的。」姚小紅故意透出一種嗔怪的語氣說道。
「我有什麼責任?」翟忠石反駁說,「自打知道她有了身孕,我整天都是圍在她身邊轉。好吃好喝的,服侍得無微不至。你說,這不是人在家里坐,禍從天上降麼,啊?」
「你呀,你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讓她一個人吃獨份。」
「又扯這個!老這樣說有什麼意思麼。」翟忠石對姚小紅說的明顯有些不高興。
「當初呀,你就不應該把她嬌慣成那樣,懷上個孩子就吃獨份子,那些窮苦人家七個八個地生,哪個有像你這樣嬌慣著的啦。事情都是明擺著的,為什麼全家這許多人不拉稀,偏偏就她一個拉稀?」姚小紅抓住個死理硬是不放手。
「你是不是想說薛三跟豆花對董氏有什麼不良企圖?他們至于麼?」翟忠石針鋒相對,硬是拗著她。
「到這個時候,你還護著他倆。那天,豆花那小妖精當著那麼多人,公開地跟我頂嘴,你也是听見了的吧。我說句你不愛听的話,這個家里現在是主子不像主子,下人反倒像在給你當家做主了。一個個都被慣成什麼樣子了?袁婆子仗著董氏的威風,對我可是一直連個正眼都不給;那個豆花仗著幾分姿色,就討得了董氏的歡心。一看她那風騷樣,就知道她不是把心思放在做正經事情上的貨了。她能做好事情,鬼才相信呢!還有那個什麼鄭婆子,髒兮兮的,一見著她就叫人惡心……」姚小紅逐漸把話拉向了她想要的正題。
「這個薛三,是該打發他走了。」翟忠石一時找不出什麼話來對付姚小紅的絮叨,只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可是,我們也不能虧了人家啊。」
姚小紅覺得,翟忠石已經被她說動了。她認為,再加一把柴,就會把火燒到自己想要的那個程度了,思考了一會她繼續說,「就叫薛三一個人走嗎?我看,也太便宜了那個風騷的小賤人了呀!」
「唉!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這樣老是糾纏著還有多少意思麼,再說,我們也拿不出一個十足的證據來呀,你說他倆究竟有什麼不是?讓薛三走,也就是為了出出堵在心里頭這口氣麼……人家出來混日子,也是很不容易的。」
「老爺,你還不知道呢!」姚小紅見翟忠石沒有辭退豆花的意思,也就添油加醋地把她在四角亭遇見的那件事提了出來。
「你有證據?」翟忠石對姚小紅的話好像又有些興趣,他又側轉過身子來,面對著姚小紅。
「證據?我搞不明白你究竟要的是什麼樣的證據。全家上上下下吃了他薛三做的飯菜都是好好的,唯有你的那位瀉成了那樣,難道你還不認為這就是證據?至少,我敢說,董氏掉胎的根子就是出在薛三和豆花那個小妖精身上。既然我都把說到了這個份上了,他們做的那些丑事,我再給他們瞞著,那可就是我的錯了。」姚小紅故意現著很激動的樣子。
「你為他倆隱瞞著什麼啦?為什麼要瞞著我?」翟忠石追問。
「你問問薛三和那小賤貨,他們在一起都干了些什麼?兩個人居然揉在一起親嘴啦!若不是被我撞見,還不知道要干出些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來呢。你想想,兩個人成天地鬼混在一起,還會把心思放在服侍你那位太太的身上了……」
「薛三跟豆花相好了嗎?呵呵,也倒是蠻般配的一對。」翟忠石暗想,她怎麼就知道這麼多?稍停了停,翟忠石懶懶地反問姚小紅,「你說的,都是真的?」
「你認為我在說假話嗎?我為什麼要說假話啦,對于這樣兩個奴才,你認為值得我在你面前貶斥麼?說到底,我不都是為了你的那個她呀!好啦,你既然不信我,我也是瞎操了那份閑心了……」姚小紅從翟忠石的身子上抽過手來,翻轉過身子,把一個朝著他了,「哼,真沒有想到,堂堂的翟家老爺,竟然開通到如此地步。兩個奴才在眼皮子底下干出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情,還說是蠻般配,呵呵。」姚小紅發出兩聲冷笑,對翟忠石進行著譏諷。
「唉!都在嘮叨些什麼啦?這時候您讓豆花離開,不等于是要了董氏的命麼?她是離不開豆花的……」翟忠石側過身去,跟姚小紅背對著背。
不一會,翟忠石發出了沉重而無任何節奏的鼾聲。
姚小紅煩躁不安,一整夜她都沒有合眼。
翟家的天空,當然依然像往常一樣按照它自己的秩序在運行著。
前院的公雞啼叫聲已一聲高過一聲地傳進了石榴院,窗外也開始透進一些亮光,在嘮叨聲里度過了一夜的翟忠石,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帶了一臉的疲倦和渾噩,離開了石榴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