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丙松當天雖在大家的一再勸說之下,回了袁家莊;可是,豆花始終還是沒有下落。因此,他不得不三天兩頭跑來翟家吼著要人,弄得翟家上下心緒不寧,沒有一個安生的日子。
董芷蘭像是丟失了魂一樣,她日里夢里悔青了肚腸。幾乎每時每刻她都在悔恨自己——當時那樣對待豆花,我為何沒有考慮到那是對她的人格進行著嚴重侵犯和侮辱?為何為了自己的一時之憤,就那樣歇斯底里,瘋狂地去謾罵一個弱者,這不是我董芷蘭啊!
那天,寇丙松在堂上遭到姚小紅的辱罵,董芷蘭在樓上听得清清楚楚。那一刻,她的靈魂深處才真真切切感到了震撼和自責︰那天,我那樣對待豆花,不也像姚小紅對寇老伯一樣麼?為什麼我們這些所謂的富人,所謂的夫人、太太,天生骨子里就容不下那些弱勢者,那些窮苦人?為何我們總會自覺不自覺地在感情上跟他(她)們相距著一段長長的、不可逾越的深溝?我董芷蘭雖說也是屬于思想進步的一類人,其實充其量也只不過是一個口頭上的激進派罷了。
原來,我的所作所為,也是被一件世俗的外衣所包裹。
董芷蘭在心里不斷地懺悔,希望豆花能原諒自己對她犯下的錯,原諒自己那些喪失理智的粗魯言行。她多麼期盼著能再跟豆花團圓,懇請豆花接受自己對她的加倍補償!
當然,近來除了豆花,還有一件事情一直讓她百思不得其解。那天,她在堂上听了寇丙松無意中說起姚小紅給她送補藥的事情,她的心里就一直犯了嘀咕︰從姚小紅的性格來看,她既然給我送來補藥,怎麼可能會不聲張?退一步說,她就是要耍弄心機,送給我一個不降禍不降福的東西,企圖為自己撈個美名什麼的,哪也更用不著掩掩藏藏的呀。
每當她想到了這些,她總會心驚肉跳一陣。難道,這件事情的背後還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她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月復瀉、流產……那一件件過往之事仿佛就發生在昨天,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她決定一個人秘密進行,決心把事情的真相弄明白。
可是,作為一位翟家有身份的太太,她深知不能因為發生一次流產事件,就把翟家在地方上的聲譽給弄得一塌糊涂︰不管這個聲望是實在的還是虛妄的,她覺得她還是要從扮演好翟家女主人的角色去維護它——為此,她不願意讓外人去說翟家的兩個女人在搞窩里斗。如是那樣,她想,如果在外人不負責任的一番評說之下,只會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所以,她作好了打算,收到打草能驚動蛇的效果,即適可而止。
這年四月,墜胎事件已經過去了一年。像許多事情一樣,時間的消磨侵蝕,掉胎事件也都被大多數人慢慢地淡忘了,其中,少數人甚至于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了。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董芷蘭正由老丁頭陪著走向了前院的牡丹園邊。
這是老丁頭受了董芷蘭的邀約,陪她賞牡丹來了。對于董芷蘭的賞識,老丁頭當然免不了帶有受寵若驚的喜形于色。他暗想,抓住今天這個絕好機會,對董芷蘭大顯殷勤,把她伺候得高興了,說不定今後會得到她格外的關照。
老丁頭心里清楚,每年牡丹花開時節,陪董芷蘭去前院賞花早已成了慣例。去年出了掉胎的事,董芷蘭當然再沒有那個閑心了,所以她也沒有提起賞花的事;今年牡丹花蕾飽綻欲放當口,老丁頭也早就在心里盤算︰今年,董芷蘭會否把去年擱置一邊的規矩重新拾起?果然,沒過幾日,董芷蘭約他了。當時,他心里真是樂開了一枝花!
因為,賞花沒有解花人,就如同看戲只會看熱鬧一樣,所以,賞花人的身邊就需要一位懂花的人。
老丁頭算得上一位資深的老翟家了。從翟忠石的爹翟強熙那會起,他就幫著侍花弄草了。對于一些花兒草兒,他總能一套一套說出不少的名堂來。所以,每年董芷蘭入院賞花,老丁頭自然就成了陪她賞花的最佳人選。
然而,精明的老丁頭腦子里同時也生出一段狐疑——中斷了一年的賞花,今年忽然又被她興起,這個深不可測的女人,莫不是要借機打探我?盡管我的那些貪贓之事,翟忠石這個傻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直不予追究,姚小紅那個惡毒的女人為了她傷天害理的目的也是既利用我又護著我。可是,事情都是會起變化的,對那些只要一想起來就叫人心驚肉跳的事情,董芷蘭是否至今還蒙在鼓里?他不得而知……
老丁頭正在胡思亂想,董芷蘭像是有所感慨地開了腔,「丁大爺!我真的是恍若隔世了呀!你看這些美麗的花兒,能讓人產生出多少美好向往!」
「是啊,太太。您今年能再生賞花雅興,說明老翟家已經月兌離晦氣了,這是一個可喜可賀的大喜訊吶!」老丁頭點頭哈腰,緊隨董芷蘭身後。
「哎!事情都過去了,總不能老是生活在陰影之中吧,風雨過後,天上總還有彩虹出現的麼,你說呢。」
「是啊,是啊,太太說得太對了。」
「可是,我想呀,人在經歷了磨難之後,一些事情還是挺讓人難以忘懷的。」董芷蘭放慢了腳步,她忽然指著面前的一朵藍色的牡丹問老丁頭,「哎!丁大爺,那株藍色花瓣的,是什麼品種啦?你看,它多妖艷嬌貴,這花一定很珍貴吧?」
「哦,這株藍色牡丹,它叫藍田玉,是很精貴的。」
董芷蘭又指著不遠處說,「丁大爺,你看那邊,那一株我好像記得叫姚什麼來著。」
「哦,那株,叫姚黃。」
「呵呵,你看我這記性。嗯,是叫姚黃。」董芷蘭打著哈哈,「我曾听說過,姚黃好像還有個挺動人的愛情故事吧。」
「是的,是有一個傳說故事,很感人的。」老丁頭對著那株牡丹指指點點,顯然忘乎所以了,「太太您看,這姚黃牡丹氣質是多麼的高潔,詩人有詩稱贊它道,‘姚家育奇卉,絕品萬花王’,它可是牡丹之王吶!」
「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