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趙文海的每一句話,在翟先華听來都是如泣如訴;翟先華一直默默不語,他為趙文海和翟小芝的故事傷感不已。
翟先華把趙文海從床上扶著坐了起來,並遞給他一杯水,說,「趙,我冒昧地問你一件事,你若不願意,可以不說。」
趙文海點點頭,「你說。」
「你跟翟小芝的關系究竟發展到什麼程度了……」翟先華欲言又止。
趙文海抬眼望了望翟先華,「什麼意思?我跟翟小芝相愛已經很深了……」
「趙,我是隨便問問的。今天下午,我隱約听說……我來,一是來看看你,二也是為了這件事來問問你的。」翟先華覺得很難開口,他擔心自己說漏了嘴有什麼意想不到的後果發生。他想,如果翟小芝肚子里的孩子是趙文海的,那倒還好交代,趙文海只不過會有一些難堪而已;倘若不是趙文海所為,那麼,翟小芝在趙文海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也就完全失去了。這肯定會使趙文海受到另一種更大打擊。
趙文海見翟先華說話的那種神態,已猜出是怎麼一回事了,「是,是她的身孕,在搶救過程中暴露了……」
翟先華連連點頭,「這是衛生院傳出來的風聲……那,那是你所為嗎?」
「唉!都是因為我們太年輕了!是我害死了小芝那!」趙文海的眼楮又是紅紅的了。
兩人都沉默了,宿舍里暫時的靜寂,仿佛讓彼此感覺到只有呼吸和心跳存在。
趙文海又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回憶之中。
宣傳隊的人白天參加勞動,晚上才集中進行排練。翟小芝作為主角,她的戲文台詞較多,背起來很吃力,還經常踫到不認識的字。這樣,她跟趙文海的接觸機會就更多了。她常常利用吃午飯的時間和不排練的晚上去找他教她那些不認識的字及一些不理解的句子。他們幾乎每天都有在一起的機會。
這段時間,翟小芝覺得最開心和最幸福了,她在宣傳隊里把自己作為一個年青姑娘各方面的優勢都發揮得淋灕盡致了。她知道,村里乃至大隊的不少小伙子都在圍著她轉,他們簡直把她當成了公主,給她捧場,獻殷勤。但是,她一個都不放在心上。因為,她的身邊有一個趙文海,她的心也早已被趙文海佔據了。
翟小芝把每次能跟趙文海在一起,當作自豪。因為村里能直接跟男知青在一起說上話,白天、晚上在一起學習和交流,在一起玩的姑娘,就只有她翟小芝一人了。可以說,宣傳隊的日子帶給了翟小芝精神生活方面的歡快愉悅,與此同時,也給她的人生送來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
公社文藝調演的日子到了,前莊大隊只有歌舞《大紅棗兒甜又香》被選中。
演出成功的喜悅,給了翟小芝和趙文海從未有過的興奮。在演出的後台,趙文海的手在不知不覺中緊緊地抓住了翟小芝的手,「小芝,我們成功了!這是你的功勞,你唱得太好了!」電流般的刺激,頓時涌動了翟小芝的全身,她的身子在顫抖。
這是一雙溫暖的,軟綿綿的手。這雙能令翟小芝窒息的手,一下將激情傳遍了她的全身。
翟小芝沒有立即從趙文海的手中抽回她的手;她跟他一樣,彼此都沉浸在陶醉之中了。
天,已沒有了一絲亮光。趙文海和翟小芝行走在梁堡鎮到翟家莊的崎嶇山道上。
「哦,就要到半山了,我攙著點你吧,小芝。」趙文海向翟小芝伸出了一只手。
「不,不用了……」翟小芝沒有把手伸過去。
「怎麼?你很講究男女有別嗎?那麼你怎會跟我一道同台演出,和我同走在一條山道上了?」趙文海像是生氣了。
「這,這是兩碼事麼。」說著,翟小芝還是把一只手送了過去。
她向漆黑的夜空抬頭望去,是一種憧憬、一種向往;他牽著她的那只滾燙的手在不停地顫抖,渾身熱血上涌,「小芝,我,我喜歡你……」
突然,他一把抱住了她。他忘情地強吻著她。
「小趙,你別,別這樣。這,這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翟小芝掙月兌了他的吻。猛烈的心跳,讓她一時手足無措。
「小芝,翟家莊不是流傳著仙姑娘娘的故事麼,不信,我馬上就跟你一道去仙姑娘娘洞!你不要認為我是一時的沖動,我,我真的很愛你,小芝!」趙文海停住了腳步,仍然把翟小芝的手牽著不放。
趙文海感到,翟小芝的手也在顫抖。
「農村人,有什麼讓你們城里人喜歡的……」翟小芝的聲音打著顫
「農村人怎麼了?我現在不也是一個農村人了麼?我什麼都不管的,我只是愛你,小芝!」
「你們遲早要回城的。」
「回城?假如真有回城的那一天,我難道還忍心丟下你,我一定要把你一同帶進城去。」
「可是,我不認字。」
「認字有什麼用?我們認字,還不都下放了。再說,我是不在乎這些的。小芝!你答應我吧,相信我,我會永遠愛著你的。」
「不行,不行,我已經訂了婚了……」
「訂婚。你們相愛嗎?他愛你嗎?你愛他麼?」
「我,我不知道。」
「小芝!沒有愛情的婚姻是痛苦的婚姻,將來是沒有任何幸福可言的。」
翟小芝在黑暗中抹著淚水︰趙文海說得多好呀!是的,我是為了哥哥才答應了那樁親事的,哪有半點愛可言呢?
翟小芝沉默了。
翟小芝是一位身材勻稱,高高個子的漂亮姑娘,黑而明亮的大眼楮,皮膚微黑,人人說她像朵「黑牡丹」;甜甜脆脆的說話聲音,像從銀鈴發出的。因為家里窮,哥哥翟小松二十九歲還未能找上對象。爹娘為了哥的婚事,也是費盡了心思。
換親!翟小芝被她的爹娘當作了哥哥婚事的一個可憐的籌碼。為了哥哥,她忍受著,打算就那樣渾渾噩噩地打發自己的一生了。
在跟趙文海的接觸中,她體味出了什麼叫愛情;每當她跟趙文海在一起的時候,她都會感覺到無比幸福。
翟小芝哭了。
趙文海再次擁抱著她,又一次吻著她;她沒有反抗。他擁著她倒下了,雙雙倒在了半山南面的緩坡上。
「別,別這樣文海!我是有人家的人了……」翟小芝雖是這樣說著,但卻已沒有絲毫反抗的動作了。
他們翻過了半山,越過了翟家山頭,在走向翟家莊的路上,兩人商量了一個計劃——適當的時候,翟小芝向父母提出退婚。
翟小芝感受到的趙文海對她愛,可是,她只能把它藏在心里,獨自品嘗。她不敢把這種幸福對她的爹娘說,讓他們為她祝福;更不能告訴她的兄長,讓兄長跟她一道去分享她的快樂。只有當她跟趙文海幽會的時候,她才會產生真正的感動,體會到實實在在的幸福只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對于這種十分痛苦而無奈的折磨,翟小芝只能一個人默默地承受著。
翟小芝無時無刻不在向往著真正屬于自己的愛情,是多麼地期盼自由和幸福能早一日到來那。
「她怎麼會死了呢?」淚水順著趙文海的臉頰流下,「你說,是不是自由都必須要用生命去作代價?先華!」
「或許吧!」翟先華長長地噓了一口氣,「趙,你這樣下去身體會垮的,還是去公社告個假,暫時回翟家莊歇著吧。大家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的。」
趙文海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翟先華的意見,「先華,我真高興有你這樣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