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行啊這個春日的午後過的極是愜意。溫暖的陽光把心頭偶爾飄過的陰翳驅散。素衣從來就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人總得向前走,偶爾傷感一下可以,可是不能沉溺其中。素衣和听雨躺在草地上聊起家里,听雨說起她的兄弟姐妹在鄉下的趣事,又說起慕楓,月兒,嗯,那個漂亮的小丫頭看到自己寄回的禮物一定會高興的。素衣懶懶的眯著眼,似睡非睡。就在她將要睡過去的時候,听見吳鷹在叫,听雨出聲應了,吳鷹循聲尋來。
來到眼前,吳鷹不好意思的看向坐在草地上的素衣,年輕的臉龐上起了紅暈。素衣挑挑眉毛,不就是沒穿鞋,又沒光著腳還穿著白襪呢,至于像見到**一般麼?「有事?」
「有人找小姐,問他名字又不說。」吳鷹低著頭看著草地。「對了,他的眼楮是藍的。」
「哇,是不是很冷很帥的?」
「是蠻俊的,可是比不上我家少爺。」
「知道了,你家少爺是國寶人家都是草,沒得比。」素衣拿過鞋子穿上,「你家少爺沒回來?離夜,你家少爺也認識,他來干嘛?不是真要給我打工吧?」
回到小院子里,一個黑衣男子站在樹下,背挺得很直,渾身散發著冷冷的氣息。素衣忽然覺得這個背影孤獨而寂寞,一種久別重逢的心疼油然而生,是一種揪心的疼,便覺得這個人是自己一類,混跡于人群,身邊縱使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刻于心底的落寞卻拂之不去。自己的感傷來自于對未來無法掌握的恐慌,他呢?又是怎樣的遭遇使得這個男子寂寞至此、冷冽如斯?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于是眼前的人仿似很久以前的朋友故交,不再陌生。走上前笑眯眯地圍著他看了又看,「喲,恢復的不錯,傷口不疼了?我猜就是你,我只識得一個藍眼帥哥啊。別這樣老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樣,咱是生意人,講究個和氣生財,好歹咱們也算熟人,笑笑嘛。」
听雨縮縮脖子,小心的看向黑衣男子越來越黑的臉,就怕他揮掌拍向素衣。她扯扯素衣的袖子,素衣仍不怕死的圍著他嘮叨︰「笑起來不難的。給個友好的表情,扯扯嘴角。兄弟,你這麼帥咋就是個面癱男?來干啥?真給我當員工啊?大白天的,別嚇我啊。不會是誰出錢要我的腦袋吧?我告訴你啊,我也很有錢的,我也可以給你很多錢,我的腦袋你可萬萬不能動。」
離夜靜靜地听著她嘮叨,真好,終于又看到這個不怕自己的女子。從小到大,見到自己的藍眼楮的人要麼驚疑,要麼不屑鄙夷,沒有人如她那般自然平和,即使贊美也只一種單純的欣賞。在養傷的那幾天,總想起那個女孩的笑臉,總想起她淡然的問自己想不想另找份工作。江湖搏殺日久,自己也覺得累了,于是傷一好他就回去做了一個了結,洗手不做了。清點一下這些年拿命換來的財物,也夠自己一世無憂了。走在人群里卻發現自己原來是那麼孤單,沒有親人,沒有家,天大地大,一時卻不知道要去何方。想起路清揚他們談話時曾說過要去東胡,一時就一路尋了來。做過殺手的他自有一套尋人的本領,毫不費力的尋到了他們的落腳地。再見到這個容貌清秀的女子覺得自己好似找到了目的地,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離夜不知道自己的臉上已是一片柔軟,「我以後跟著你。」明明是陳述句,听起來像是命令的肯定。
素衣歪著頭打量他一番,慢吞吞地說︰「留下來也可以,只能算是朋友幫忙,沒有工錢。」
旁邊的听雨驚訝的張著嘴巴,就怕素衣的話會激怒那個冷冷的家伙。
朋友,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听到耳朵里卻是一片暖暖的舒暢。離夜定定的看著她,臉上是冰雪初融的溫和︰「好。」
素衣狡黠的眨眨眼︰「你確定?做我的朋友,沒工錢,還要與我同甘共苦。說不準還得搭上青春搭上財物搭上生命。後悔還來得及,你可以選擇不。」
「我會和你共進退。」離夜毫不猶豫。
素衣踮起腳拍拍他的肩,自以為頗為豪氣︰「好,從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朋友了。只要你不是做啥傷天害理的事,我就永遠站在你的一邊。」
離夜不語,垂下眸子,周身退去冷肅,再沒有戾氣和冷漠,微紅的臉上有了可疑的羞澀。素衣心中滿是柔軟的滿足,這世上沒有一個人願意孤單,縱使自身無比強大,縱使自己本身就是一棵可以遮住藍天的大樹,卻還是渴望有鳥兒棲身歌唱,有花草仰望,有藤蔓長繞。素衣也不再嬉笑,柔聲說︰「我的朋友不多。我是女子,也許做不到為朋友兩肋插刀。若有需要,傾其所有在所不辭,我想我起碼可以做到這些。」
春日的陽光罩在這個女子身上,落下一身燦爛,近在身邊的呼吸帶著清新的氣息。初識時面對自己利刃的淡定,重逢時毫無嫌隙的熱絡,只一刻就讓他感受到春暖花開的燦爛,這世界不光是冷漠,這世界還有屬于自己的美好,也許此後就是一段不一樣的生活。
從門外走進來的清揚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素衣和一個黑衣男子兩兩相對,素衣滿臉是笑,男子一臉柔和。這場景咋就有些刺眼?明明吳鷹听雨他們都在,明明知道素衣與這個男子不會有什麼曖昧,心中還是有些不舒服,恍如有根刺正扎在心口。他不動聲色的走過去,拉過素衣,寵溺的為她摘去發間的細草屑︰「又直接坐在草上了?怎麼不帶上墊子,嗯?」
素衣拍開他的爪子︰「貼近自然那需要帶那麼多累贅?躺在青青的草地上曬著暖暖的陽光,這是多麼愜意的事啊。」
清揚搖搖頭︰「還躺上了?真是一點也不淑女。」
「我本來就不是淑女,裝什麼裝。我最討厭人家要求我矜持啊,溫柔啊,以後再這樣說,小心我走人。」素衣撇撇嘴,沒有什麼力度的威脅。
「好,我的素衣啥都好。」清揚做出一種怕怕的樣子。
「這還差不多。」素衣對著離夜笑笑,「你們也早認識了,不用再介紹了。清揚,離夜以後要跟著我呢,有這麼個酷酷的朋友,拉風吧?」
清揚古怪的笑笑,他沒有錯過他的手落在素衣發邊離夜眼中那一瞬間的黯淡,要說離夜對素衣沒有一點朋友以外的想法,他是不信的。素衣雖說與自己以外的男人從來是以禮相待,甚至是刻意疏遠,不給別的男人造成曖昧的想法。朝陽、昕宇甚至于從來眼里沒有女人的梅如雪,他們看她的灼熱眼神又與自己有什麼區別?他的素衣一直是奪目的,值得任何優秀的男子傾心,無非自己比他們幸運早到了一步而已。或許就是因為不光是自己知道素衣的特別,他的心中總有一份不安,他不想讓任何男人接近她,他想她完完全全只屬于自己。對于離夜的到來,還是有著一點點不舒服。清揚審視地看著離夜,離夜也毫不避讓的盯著他。
素衣打量一下互相盯著的兩個男人,不由失笑︰「用得著這麼深情對望嗎?不肉麻?」
兩人收回目光,結束波濤暗涌的對視。清揚至少從離夜坦蕩的眼光里確定了一件事,他不會對素衣不利的。這也是個磊落男子,倒是可以成為朋友。離夜垂下眸子,胸中溢滿苦澀,不是早知道她已是名花有主麼?不是已決定只是到她身邊守護她麼?怎地還是失落?何況對面的男人又是如此人物,總在有意無意中宣告著自己的特權,那樣親昵的動作。
六月的風在幾個人的身邊來回穿梭。冷冽的黑衣男子,溫雅的白衣男子加上一個平凡卻靈動的女子組成了一幅奇異的畫,仿佛天地間是以這兒為中心,所有的所有不過是布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