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行走，不經意間，會有一片銀杏葉落在肩上，猛然發覺時，還以為是沾濕翅膀的蝴蝶。
三月的天是善變的，不論之前陽光多暖，一旦下起雨來，立刻成為另一種季節。三月的雨是飄下的，不覺間衣裳已經浸濕，風一吹才知道冷。雨霧是跟著風沾到身上的，這樣的雨撐傘也是沒用的，風大一些撐傘反而不好行走。
昨天從天碟山校區回來，落汐就覺得不適。今天上午愈發嚴重，她面色發白，渾身無力，身體發冷，緊緊地裹著被子，連從床上下來的力氣都沒。躺在床上，額頭上的汗沾濕了劉海。每個月總有幾天落汐要忍受這種疼痛，許多女生也都要忍受。只是這次疼痛從小月復蔓延至全身，像是躺在冰床上被冰凍的感覺。她躺在床上蜷縮成一團，頭要炸開一樣的疼。
「落汐，你怎麼樣？」
落汐的表情很痛苦，從沒見過她這樣隱忍，緊緊咬著沒有血色的嘴唇，她的頭輕微顫動著，不時能听到她牙齒打顫的細微踫撞聲。
「你等著啊，我去叫人。」畫瑾跑到隔壁去找路小圓，估計只有她能背的動落汐。
「什麼事？什麼事？」
「落汐身體不舒服，快幫忙送她去門診部。」
「哦。」路小圓正坐著吃剛買回來的提拉米蘇，正享受著就被畫瑾一把拉起，嘴角還沾著蛋糕和巧克力。
畫瑾又借了一輛自行車，把落汐扶上車，路小圓一只手扶著落汐，另一只撐著一把藍色的不大的折疊傘。外面的雨依舊淅淅瀝瀝，車輪壓過一片片厚厚的綠色的葉子。
「小圓，先停一下，你扶一下車。」
畫瑾和小圓調換了一下位置，畫瑾把自己身上穿的藍白相間的運動外套給落汐穿上，把帽子也給她戴上。
「小圓，換回來吧。還是你扶著落汐。」
「那你怎麼辦呢？你又沒撐傘。」
「沒事，先把她送到醫院再說。」
畫瑾穿的運動外套是化縴和防水面料，本來她沒撐傘，這樣的小雨，衣服還是可以應付的。現在她只穿著一件黑色純棉打底衫，隨風撲來的小水珠直接滲進去。畫瑾眯著眼，臉上的水珠不住往下流，發尖也墜著晶瑩的雨滴。
點滴的針刺入落汐的手背，一陣金屬的冰冷刺激著落汐。落汐仰頭瞟了一眼，整整兩瓶涼冰冰的液體要輸入自己的身體，她的體溫會下降多少度？
她想起以前听過的一句電影台詞︰「凡事男女第一次見面，如果體溫維持在攝氏38.6度的話，一見鐘情的概率會高達八成。」
現在她的體溫，似乎和她父親預測的那樣，難有動情的熾烈。也許，是見過的雨太多，淋過的雨太多，雨絲的寒意真的侵入肌體。
小圓和畫瑾坐在落汐邊上，畫瑾的衣服是濕的，坐在這個空曠的注射室的木質椅子上，一陣陰冷從腳下傳到頭頂，混合著消毒水的味道，令畫瑾覺得有些惡心。
「畫瑾畫瑾，你沒事吧。你不要也病倒了。」
「我，我沒事。」
畫瑾的頭無力地歪在椅背上，雙手緊緊抱在一起。
「畫瑾，你還是回去吧，我沒什麼大事。」
畫瑾執意不離。路小圓借故去洗手間，打電話給華華要到了陸皓宇的電話。陸皓宇和畫瑾的戀情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了。只是他們兩個人還沒有公開承認。
落汐的身體虛弱，點滴的速度被護士調得很慢。三個人坐著，連說話都有回音。外面的冷雨不住地飄灑。這樣的周日自然不會有什麼樂趣。
落汐和畫瑾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只有路小圓還活躍些，她也總是這麼活躍。落汐不時地嘴角微微上揚，現在的她，只有心會笑，嘴角能夠上揚的角度不超過17度。路小圓穿的外套早就蓋在了畫瑾身上，她也只穿著一件印著卡通人物的長袖。
外面走廊上的腳步急促而厚重，不像是醫生或是護士的腳步。學校門診部的醫生，步子斷然沒有這麼快，畢竟他們從沒和死神打過交道，不知道分秒之間便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
陸皓宇走到畫瑾面前時，畫瑾才睜眼看看誰擋住了她眼前的一抹光亮。皓宇的眼里滿是憐惜，卻不像其他男生那樣，一見到自己的女友身體不適就大呼心疼。況且，在醫院里也是不能大聲呼喊的。知道在什麼場合說什麼話，這是陸皓宇被部長們看好的重要原因。
皓宇把手里的傘和提的一大袋子東西放下，蹲下來把袋子里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
「這是我去買的粥和蒸餃，我怕學校里的不可口，是打電話叫的外賣。又怕涼了所以用薄被子裹了起來。先蓋上被子吧，還是熱乎的。」
皓宇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搭在畫瑾的身上。在他到來之前，畫瑾因為發燒也被掛上了吊瓶。
「從別人那兒借來個暖手寶，我來的時候已經通過電了，還挺熱的。」皓宇抬起畫瑾的右手，畫瑾冰涼的手對溫暖的大手不由自主地眷戀。手腕下有了熱乎乎的暖手寶的確好了很多，不然一瓶冷水進入身體，女生是受不了這樣的刺激的。
「是落汐和路小圓吧。」
「我是路小圓，她是落汐。」小圓倒是很積極地介紹，還笑嘻嘻的。
「畫瑾經常說起你們兩個，今天第一次見到。」
「我已經把粥和蒸餃分成三份了，你們趁熱吃。小圓，那就麻煩你照顧一下落汐。」
「好，你專心照顧畫瑾就行。」
小圓在成人之美販賣年還是很聰明的，不過其他方面，真的就是高中生的水平了。不過，她在喂飯方面，還是挺有耐心的。似乎她天生就充滿了母性。
「來，落汐，張嘴。」
小圓給落汐喂粥的時候，都要先吹一下，然後提示落汐張嘴，再把小勺子送到落汐的嘴里。路小圓的樣子還蠻像那回事的，連一旁看著的護士姐姐都笑了。小圓倒是覺得很高興，一點都不覺得煩，臉上的酒窩看得落汐心情也好了很多。
皓宇夾起一個蒸餃正要給畫瑾吃。被她叫住了。
「別動。」
畫瑾從被子里伸出左手，從皓宇的肩上拿下一片濕透的銀杏葉。畫瑾笑了，眼前若隱若現一片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