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百思不得其解,她哪來的卓絕控制力,能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間,讓他毫無反-抗之力。遠去的美妙,現實的枯燥正交替折磨他時,出乎意料的傷痛又接踵而至,她突然把他嚴格地排斥在一米線之外。
十幾天來,他的暴躁已經到了人所共知的程度,無論是在家里還是在公司,每個人都開始小心翼翼,前天夜里他的大醉而歸,也是幾年來都罕見的。
好在,今天晚上終是守得雲開,難道又會是一場空歡喜?他的失望層層堆積。
過了不知多久,房間里非常安靜,她以為他睡著了,就一點點挪開身體,不料他忽然開口︰「我難受……」聲音暗啞,語氣迫切。
蕊蕊的身體下意識繃緊。
他昂揚著,不停地在她身上輕輕點擊、磨搓,「幫幫我,我受不了了,我也開始痛了……」他哀求著。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內心中驚嘆著他的百折不屈,焦慮和猶豫就沒抵過他一味的請求。嘆息一聲後,她遲疑地伸出手,緩緩模上他的小月復,發現毛茸茸的根部因長時間緊張,已經開始痙-攣了,只得輕輕為他緩解。
他立即成了微風中的一片樹葉,在戰栗中輾轉、低吟,貪戀地享受著久違的愉悅,忘掉了一切……
他心滿意足地沉入夢鄉時,確信彼此間的不愉快,是因她的健康而起,並會很快得到解決。
一等他睡著,她就沖進洗手間,頹然跪倒在馬桶邊,狂嘔不直。說不出的難受,讓她幾欲暈厥。她知道她受不了了,這樣的日子再也無法過下去了!
听到大門「啪」地一聲被關上,裝睡的蕊蕊確認羅永浩上班走了,忍著劇烈的頭痛,她拿出手機飛快地撥通。
「你好,**醫院心理科,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我下午要看許教授門診,請問還可以預約麼?」
「對不起,許教授預約已滿,幫您聯系其他醫生可以麼?」
「不,我就看他。請您幫忙溝通一下,我是上周病人復診,我很急。」
「復診病人是麼,我們可以幫您溝通一下,方便留下聯系方式麼?有消息我們可以及時通知您。」
「不用了,你聯系吧,我會再打過來,謝謝!」
又打了三次電話,才約好下午四點。她本是徹夜未眠,卻怎麼也睡不著,頭有千斤重,嗡嗡地響著,無法思考,四肢無力,整個人懶懶的。
許教授今年60多歲了,是全國聞名的心理學界權威,他本已到了退休年齡,因身體健康和學術需要又返聘回學校,帶學生,搞研究。他每個周一的下午,在醫院出半天門診,雖沒做任何宣傳,慕名而來的人依然很多,所以他只接受預約。
上周一的下午,他接待了一位患者,讓他印象深刻,他覺得很有必要做為典型病例,和學生們探討一下。可惜的是,問題依然嚴重的患者,沒接受復診的建議,這讓他很不安。要知道,讓一個心理狀態極度不穩定的人,混雜在日常生活中,繼續接受各種刺激,無論對患者本人,還是對她日常接觸的人,乃至對整個社會都是不負責任的。
所以一接到醫院方面的消息,他立即決定接診,哪怕耽誤休息時間也在所不惜。他每周只接待兩位患者,不,即使他接待過更多的患者,也能清晰地回憶起這位病人的情況,因為她實在是特殊。
「我在過兩人生活時,感到疼痛,我接受了完整的仔細的身體檢查,我非常健康,我試過忍受,但是很痛苦,我忍受不了,我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我需要幫助。」
她進門時步態優雅,流暢地入座,坐好後就開始陳述,語氣和緩,條理清楚。這在患者中是很少見的。
通常的患者進門後都很緊張,需要一定的緩沖期或醫生的幫助才能進行述說,無法講述的病例也很多,敘述混亂,時斷時續,情緒失控,更是正常現象。
而她的表現則充分說明,她心智成熟,受過良好教育,自我控制能力超強,可她敘述的問題卻情況少見程度嚴重。這是典型的姓冷淡癥狀,從她外觀推測出的年齡,讓他首先想到,她可能曾經,也很可能正在,受到侵犯。
從沒有過任何被侵犯的經歷,自由戀愛,自願結合,合法婚姻,婚齡三年,已生育一個孩子,有過和諧經歷,對方身體健康,沒有不良習慣和特殊嗜好,生活條件優越,彼此關系安定,沒發生過影響感情的突發事件……
听著她的娓娓講述,許教授越來越感到吃驚。在如此平靜的表面下,她能產生這麼明顯的癥狀,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有著長久和強烈的壓抑。
一般來說,女性的姓冷淡問題往往被人忽視,包括患者本人也是一樣,由于女性在姓行為中的被動地位,可以讓她們在不愉快的,甚至有些痛苦的情況下,順利完成既定任務,而不被發覺。
尤其是婚後的女性,對這個問題的忽略程度更是驚人。而現在她能明確地表示出,嘗試過忍受不得不請求幫助,可見其痛苦是何等巨大。
再聯系到她超強的自我控制力,不難想象她的抑郁已如火山般猛烈,那要多久的積累能達到?這麼年輕的女孩,擁有的卻是強烈自制力下的,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他嘗試讓她講述一下,童年和少年時期的經歷,她拒絕了。「我認為那些和這件事沒關系。」她這麼解釋自己的拒絕。
「壓抑會形成習慣的。」他溫和地勸說,「如果你沒有把握順利傾述,也可以嘗試一下催眠療法,當然必須得經你同意和配合,你願意找出答案麼?」
「我不願意做催眠,但我很想知道,我現在這種狀況到底是怎麼了?」她開始顯得急躁,被困擾的狀態明顯,不過她再次控制好自己,變得看起來平心靜氣。
做為心理醫生他清楚地知道,這樣的控制會造成更大的壓力。
「心理醫生不是救世主,事實上,除了你自己沒人能挽救你,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改變不了什麼,我們能做的就是幫助你了解你自己,很多東西還要你自己去面對。」
他停了一下,看到她的表情變得悲傷,淚水緩慢地流了下來,她開始釋放了,這才是正常現象。
他繼續說︰「你身體的反應在告訴你,你不喜歡做那些事,或者說,是不喜歡和他做那些事,你的精神力量很強,自我控制能力也很強,于是你的潛意識不得不,通過身體的疼痛來告訴你︰你、想、離、婚!」
他的話很明顯地刺激了她,她變得激動起來,「我不能離婚,我為什麼要離婚,我從來沒想到要離婚……」她的語氣急促,仿佛和什麼人在爭辯,越來越的淚水奔涌而出,她泣不成聲。
他安靜地等待著她平靜下來。
「我不能離婚。」這是她平靜下來後說的第一句話。
這樣的壓抑讓他對她很是憐憫。
「您幫我治療一下吧,能讓我過正常生活就可以。」她重新掌握了對自己心靈的控制權。
「你愛他麼?」他再次攻擊她的內心堡壘。
她沉默不語,苦苦堅守。
「如果你愛他,那就是很自然的事,不需要治療。如果你不愛他,你讓我給你治療什麼?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你希望我把你治療成這個樣子︰面對一個男人,無論你對他有沒有感覺,都可以和他順利進行。你覺不覺得這听起來,象是特殊職業?你真的想讓我把你治療成這樣麼?」
她愕然,再次被震動。
他深深地望著她。
她緩緩地站起身,腳步踉蹌地離開,對他復診的建議恍若未聞。
十四
下午三點多一點,喬穎睿就到了醫院,她想讓自己先鎮靜一下。沒想到先前的兩位患者治療得都很順利,她幾乎沒怎麼等待,就被請了診室。進門前,她深呼吸。
「您還記得我麼?」
許教授點頭。
「我這次來,是因為我下了決心,你幫我治療成‘那樣’吧!」
「我不能。」
「為什麼?你開些藥,讓我能正常起來。」
他看著她,她的情況比上周更糟糕了,看起來非常憔悴,好在她還能來復診。
他緩緩開口︰「我不明白你說的正常是什麼意思,恰恰相反,我認為你現在的狀態才是正常的。那種藥不需要我來提供,你可以很方便地在藥店買到,那是給不正常的人,在不正常的狀態下使用的,你明白麼?」
她困難地思索,繼而睜大了眼楮,「你是說,姓藥?」
他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望著她。
「你認為這能解決問題麼?」他繼續問她,然後又很快給出答案,「這樣做只能讓你的問題,變得更嚴重。」
「能有多嚴重?」她的反問急促,卻虛弱無力。
「很嚴重。你可能無法正常生活,我是說,包括與此無關的其他日常生活。還可能,死人!」
「死人?怎麼可能?這種事怎麼能死人?」
「為什麼不可能?當一個人心理出現強烈異常的時候,就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失控狀態下的自傷和攻擊,都是有可能發生的,怎麼不會死人?」
她想起自己有過要跳樓的瞬間,不由得癱倒。
「你得幫幫我,我需要幫助……」她喃喃,似在自語。
「我無法幫你,但是有人能幫你。」
「你要幫我介紹另外的醫生?」
他搖頭。
「其實,最能幫你的,就是你自己。」
「我要怎麼做?我可以配合治療,我願意接受催眠。」
「不急,我們慢慢來,先說說,你最近的情況吧,你過得好麼?」
「不好。」她坦然承認。「我試過用其他方式做事,結果很糟糕,我覺得象生了一場大病,非常難受,差點暈倒。」
「說說你和他的感情吧,你願意和他結婚麼?」
「願意。」她回答迅速,語氣輕飄飄的。
「為什麼願意?你很愛他?」
她再次沉默,每次她都不願意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很顯然她在逃避。
「他很好。大家都認為他很好……」她努力地搜尋著詞句。
「大家?」
「我也覺得他很好,應該是很好。」她反應能力迅捷。
「應該?」
「您到底什麼意思?」她開始反--攻了。
「我什麼意思不重要,關鍵是,你心里怎麼想,有什麼感覺!我,不是他的妻子,你,才是!」
診室里非常安靜,夏日的陽光亮晃晃地照進來,她一陣陣眩暈,頭痛,全身無力,無法思考,急切地想找個黑暗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她看起來虛弱不堪,就要暈過去了。
許教授沒再說話,拉上一些窗簾,又給她倒了一杯冰水。
小小的一杯水被她一飲而盡,涼得她一激靈,人振作了一下。
「你平時喜歡做什麼?有什麼愛好?」他不再看她,而是拉開抽屜,翻動幾下,很隨意地抽出幾張白紙,又把紙在桌子上輕輕磕幾下,弄整齊。
她隔著桌子坐在他的對面,「我愛看電影,,也听歌,不過喜歡的歌很少,」一面回答著他的問題,她一面順手抽出桌子上筆筒里的一支筆,拔下筆帽,用筆尖在桌上的舊報紙空白處輕劃一下,把筆帽插在筆尾,筆尖朝向自己,再遞給他。
思維敏捷、心思縝密、十分敏感、洞察力驚人,對別人的需求了如指掌——根據她的語言和動作,他快速地做著判斷。
「是不是我多做些讓自己開心的事,就會有幫助,要把最喜歡的事都記錄下來麼?」她緊接著提問,中間毫無停頓。
見他沒伸手接過筆,就把筆輕放在他的右手邊,這期間她掃了一眼桌子周圍的光線,又抬頭看了一下電燈開關的位置,沒有起身,而是用空著的右手,把近旁他剛拉上的窗簾,又拉開一點。
非常聰明,對環境的利用極其到位,善于分析,迅速決斷,習慣性地控制局面,對突發狀況處理干脆,能找出最直接最有效解決方式,有很大的犧牲精神。他的分析告一段落。
5秒鐘,兩句話,一系列毫不顯眼的小動作,她無意中配合他完成了一個小測試,讓他收獲頗豐。
「我認為太廣泛的分析幫助不大,除非我們更有針對性更深入地分析。比如說,你對異性的哪些方面比較關注;他們的哪些缺點讓你無法接受;最能吸引你的異性都有什麼特點;仔細回憶一下你的戀愛經歷。還有,你在這個方面的有什麼個人愛好,什麼情況下,你感覺最快樂。」
听了他的話,她身體開始緊縮,雙臂不自覺地抱緊,防備態度明顯,典型的身體語言。
他似乎毫不在意地再次拉開抽屜,把紙又放了回去,那支開著筆帽的筆,被他隨意地推至她的面前,這次她毫無反應。
很有個性,自我意識強烈,對于不能接受的事物和思想,會采取強硬態度高度排斥,自閉,倔強,沒有回旋余地,不容易被說服和打動,抵抗暗示。他的又一個測試正在進行。
「你可以試著就這些問題,和最
親近最信任的人去溝通,當然如果你認為可行,也可以直接和你的丈夫談。如果覺得有困難,你不妨從另外的角度,試著自我分析一下,你這樣做過麼?了解自己。」
說話間,筆帽已經被他從筆尾上拔下來了,成八字型放在她的面前,開口大的一邊朝向她,她瞪視著那支分為兩段的筆,無動于衷。
多麼強悍的精神世界,要壓抑如此豐沛的個性感知,她需要付出超乎想象的代價,和不為人知的痛苦,可憐的孩子!
「我不知道,我也沒什麼人可以說。」她的聲音飄忽遙遠,仿佛來自另一世界,蒼涼的孤獨,讓她散發出攝人心魄的憂傷。
「你得知道,你必須知道。你只有了解自己,才能知道問題的癥結所在。到底是什麼讓你反感,讓你不能接受,找出它來,或者改變,或者放棄。這才是正常的途徑,解決的辦法。」他的語氣分外輕柔。
她良久無語,他愛莫能助。
「我明白了,謝謝您。」她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