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山跟著李東的時候，從來沒有傷害自尊的事，他的秉性和個性是從一個迂腐的秀才那里改變過來的，而且是漸變的，面對成熟起來流行起來的現象的時候，他總是在後面隨著大流走，雖然不是墨守成規，但至少不是立于潮頭。
他對自尊看得很重，超出一切，他認為，當失去自尊的時候，生命也就失去了意義。听到警察充滿刺激火辣的話時，許大山沉悶的火性被激發出來了，或者是基于一種對警察隊伍中常出現敗類的仇恨，他憤恨的樣子，眼中如同噴火，限于修養的面子，他還是有禮貌地說道︰
「你們警察早干麼去了，他們這個講課所在這里講課都一個多月了，怎麼你們不來管管，現在，人跑了，把我們的錢卷走了，你們來了，還在這里煞有介事的詢問，有本事去抓人啊，把我們的血汗錢給找回來呀！」
「我們天天都在宣傳，架不住有些人整天做著一勞永逸的美夢，沒有正確的賺錢觀念，經不起別人的花言巧語的蠱惑，你們這些人就不過腦子，還是沒有腦子，不安分守己，還異想天開，給警察帶來多少麻煩，自己不思過錯，還說是警察的問題，拿自己的血汗錢去養那些僅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就可以行騙成功的騙子，簡直就是社會的渣滓！」
「你再說一遍，誰是社會的渣滓？」
「不是社會的渣滓，能夠這麼輕易地上當受騙嗎？你們就是渣滓，怎麼了？我說錯了嗎？」那個警察還在步步緊逼。
警察的話，句句像入骨的釘子，釘得許大山沒有了思維，他覺得他的屈辱已經忍到了極限，他的靈魂被警察一句句的責問高高地拋起在空中，重重地摔到地上，遲遲不能回歸本位，他腦門上一陣陣血涌噴張，好幾次他都失去了理智，他忍不住要沖上去，把那個警察撕爛，可是他不敢，警察的目光里充滿的不屑和鄙視，讓他憤怒的方向轉向了牆壁，他恍惚地覺得，面前那面牆壁倒是十分地了解他，能夠溫暖他的心，特別是那句簡直就是社會的渣滓，一直在他缺氧的大腦皮層回蕩，簡直就是社會的渣滓！
我堂堂一個人民教師，怎麼因為這一件事就成了社會的渣滓，他越想越氣，血涌腦門，氣血上噴，就直直地對著牆壁撞過去，只听咚的一聲響，許大山額頭上突然出現一道血柱，那道血柱噴出的血，一下子噴到那個警察的臉上，然後，許大山的身體軟軟地倒在牆角，滿頭滿臉鮮血淋灕。
他是在用鮮血在向那個侮辱他的警察宣戰，他也是在用噴射的鮮血在回應警察對他人性的摧殘，在許大山看來，他是個被蒙騙者，是受害者，對待受害者怎麼能用這樣侮辱家摧殘的手段呢？
也許，至死，許大山都不明白，警察的職責是什麼，警察為什麼那麼惡狠狠地對他，但是，他以他的鮮血證明了自己的存在，證明了自己不是社會的渣滓，證明了一個受害者應該得到的同情，這是一個多麼脆弱的期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