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蟲起床~懶蟲起床~」
「知道了啦~!你這個時候一點兒都不可愛!」一只十分粗壯而白皙的胳膊先是從深埋的被窩中伸出來,模索著按下HelloKitty形鬧鐘上的「STOP」鍵,嘴里還煩躁地嘟囔著。
她猶如小象腿一樣的胳膊奮力地撐起臃腫肥胖的身體,仿佛一座小山似的身體開始左右搖晃,然後再次栽倒在了松軟的枕頭上,嘟起的粉紅色小嘴旁邊掛著一條條口水的痕跡,粉色桃心圖案的枕套上也是一圈圈的。「鈴……鈴……」
她大二時參加學校舉辦的運動會時,在女子舉重比賽項目上獲得的獎品——諾基亞1200型手機,已經用了將近三個年頭。這個鈴聲是最響亮也最具穿透力。
「喂……我是羅語蘇,哪位……」她渾渾噩噩的,嘴里像是含著一塊綿軟的豆腐。
「大姐!你起床了沒有啊?今天可是你上班的第一天哦,千萬可不要……」
「喂!我說柯小雅!22歲的我,才比你早出生一個星期而已耶,可不可以更改一下你的稱謂啊……」她一下子就分辨出來電之人的聲音,打斷了電話那頭的人的話語。
「好了好了,——美女!美女總可以了吧……快點起來了,我們的台長可是最討厭員工遲到的哦……」
「嗯……時間真的那麼重要麼!好了好了,我起來了……」羅語蘇睜開惺忪的睡眼,掛斷了電話,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發現有口水沾染到了屏幕上。
「該死!」她抽出床頭的紙巾,小心翼翼地擦去手機上的口水,然後抱起已經被她沉重的身軀壓得變形的泰迪熊,將它淹沒在自己寬廣的胸懷中。她單手托腮,開始追憶昨天夜里的美好夢境。
「那個‘賣炸雞的帥哥’還真是帥得不一般呢……他炸制的雞腿好像也十分好吃……」她正陷入美好臆想的思緒被爸爸的闖入無情打斷。
「語蘇,爸爸已經給你買好了豆漿和油條放在外面的餐桌上,一會不要忘記吃……」羅爸爸說完,拄著拐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哦……爸爸我知道了,我馬上去洗漱。」
她似是如夢初醒一般,胡亂地抹去嘴角的口水,然後挪動著還並未十分清醒的身體下了床。慵懶地晃動著朝洗手間走去。
「喂!我說羅語星!你為什麼每天都會跟我搶廁所!快點啦……」廁所的門沒有反鎖,語蘇驀地推開,看見弟弟語星正在對著鏡子抓弄著自己的頭發,那抓弄得似是被雷電擊中一樣的發型,搭配著他清俊的臉龐和縴細的身條還真的是十分耐看的。她開始氣不打一處來,催促著他。
「拜托!老姐……」
「什麼!我難道沒有警告過你不許在稱呼前添加這樣蒼老的字眼麼!」
「可是……可是這是我對你的尊稱啊——我的老姐。」語星並沒有更改,他照常這樣稱呼著她,而且還故意加重了「老姐」的語氣。
「臭小子!看來你是在期待著一頓刻骨銘心的暴揍了!」語蘇怒氣沖沖地走到客廳里抄起牆角的笤帚,用力踹開門,胡亂地朝著語星的身上、頭上打去……
「姐!姐……我錯了……好髒的!」語星一邊掩護著自己潔淨的衣服,一邊在狹小而凌亂的衛生間里上竄下跳的閃躲著。
「這是你惹惱你可敬的姐姐之後,所應勇敢承擔的後果!」語蘇沒有停住手中的抽打,笤帚在她慌亂的揮舞中打翻了盛放牙刷的塑料杯子和廉價的超大桶洗發水。
語星的身體清瘦而靈活,在與姐姐的周旋中,他已經悄悄的將領地與她互換,他背對著的門被他迅速打開,然後快速地逃到了客廳中。
「我其實很想改口稱呼你為‘小妹’,可是,即便我那樣叫你的話,別人也是不會相信的……」語星也抄起了鞋架上的雨傘,將其打開,儼然一副要將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氣勢。
母親去世已經將近六年了。這六年中,類似于這樣的「戰爭」已記不清發起過多少次。語蘇當然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就是這個小自己兩歲的弟弟,在自己每個晨起時,每個美好的夢蘇醒的第一時間告誡著自己︰帥氣逼人的男生每天都可以看到;香酥可口的雞腿,在父親的傷殘撫恤金發下來的第一時間應該也可以吃到……但若是想由帥哥親手炸制美味的雞腿給你吃的話,還是等到進入夢境中再去遭遇吧!醒醒吧!羅語蘇……
「你這個自以為很帥的臭小子!每天只知道泡MM的家伙!我今天要讓你的臉上貼滿OK繃!」語蘇開始氣急敗壞,她揮起手中的「武器」,不加選擇地朝他打去。
「哎呦!拜托!我最最親愛的老姐,上天是公平的啊~我們死去的媽媽也很公平啊……雖然她賜給了我一張帥氣非常的面孔,但是你不也擁有無人能及的甜美嗓音麼?不然你怎麼能找到這樣一份清閑的工作呢……」
「給我閉嘴!如果不是為了你可以讀完大學,我用得著去做那麼齷齪的‘聲訊小姐’麼!你還在這里說風涼話,看我不打扁你……」她一想到自己邊打工邊修完的專業卻根本沒有辦法找到一份體面對口的工作,心里的怒氣和不甘就會奮勇地沖向大腦。偏偏這個「死敵」卻又總是會提及這些。
「喔……喔……我看到你因為衰老而月兌落的頭發,它們粘滿了笤帚,好惡心……」語蘇越是氣憤,對于語星來說就仿佛越覺得刺激,他像是勝戰的兵士,開始歡呼雀躍。
「什麼!你這個臭小子!臭小子!」語蘇被他的話語氣的掉下了眼淚,心里還暗暗尋思著,這一句好像是臭小子研發出來的新句子。不過,殺傷力還真是不小呢,久未蒙面的淚水都給他惹了出來。
她開始變本加厲地攻擊,纏滿斷發的笤帚打在撐開的雨傘上,發出「砰、砰」的聲響。
「你們在做什麼!語蘇!你都已經是有工作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咳咳……」爸爸應該早就听到了響聲,但礙于腿腳不便,一直沒有出來勸阻,可能是實在听不下去了,他說︰「還沒有洗臉漱口吧?快去吧,不要第一天就遲到……」說完,他又挪動著麻木的右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爸……您總是只責怪我一個人而從不去罵他!」語蘇委屈地轉過頭來,淚眼婆娑地望著父親的背影。
「你是姐姐……」爸爸沒有回頭,他只是帶著無奈和沉重的口吻說了這樣一句。
「哼!」語蘇重重地將手中的笤帚扔到了地上,一頭扎進了洗手間。
「砰!」門被她摔得生響,因委屈和無助產生的哭泣隨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