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凱低著頭吃著粥，吃得有些慢，這跟他以前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還記得分開前，他最後一次帶她去那家深巷里的吃私家菜的情景。
那時候他胃口還是那麼好丫。
甚至還可以一邊吃東西，一邊說很多話媲。
而現在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即使只是喝粥，也是那樣的細嚼慢咽的。
就好像老人一樣。
「不能吃螃蟹，為什麼不說呢？」施昭帝終于忍不住問道。
鄒凱愣了一下，抬起頭看向施昭帝，她的眼里已經盈滿了淚水，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
「其實也不是不能吃，就是要盡量少吃。」鄒凱看著砂鍋里剩下的都是蟹肉，淡然地微笑著應到。
就好像他根本沒有听出施昭帝的弦外之音一般。
「那剛才為什麼不直接說呢？」施昭帝直接說到。
「也不是什麼大事。」
「所以寧願委屈了自己？」
「也不算委屈，粥挺好的。」
「是嗎？」施昭帝看向窗外，喃喃自語般說到。
粥是挺好的。
但人又怎麼樣了呢？
如果不是好了，是不是就打算這樣一輩子都不聯系了。
連死了，也不打算讓自己知道呢？
「你呢？這些年過得好嗎？我出去後比較忙，就沒顧上跟你聯系了。」鄒凱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很牽強。
可是除了這樣說，他還能怎麼說。
難道要告訴施昭帝。
自己其實過得一點都不好。
自己會出國，是因為自己已經病得撐不下去了。
所以寧願告訴她，自己要移民了，也不願意讓她知道。
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病態不堪的身體。
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離去的樣子。
還奢望著能夠給她留下一點念想。
現在想來自己還真有點可笑。
如果自己都成為一抔黃土了，那麼不管施昭帝是否還牽掛著自己，還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不想讓施昭帝知道，只為了不讓她難過。
如果她還有點在意自己的話。
可是剛才听到施昭帝說話的語氣，他就隱約感覺到，施昭帝應該什麼都知道了。
「很好，除了皓恩受傷這件事外，一切都很好。」施昭帝直視著鄒凱說到。
鄒凱突然不知道要怎麼接下去了。
「梁靜呢？她還好嗎？有跟你一起回國嗎？」施昭帝問到。
「她挺好的，這一次走不開，所以沒有跟我一起回來。」
「你們結婚了吧？這些年過去了，你們應該孩子也有了吧！」施昭帝此刻盯著鄒凱，眼神甚至可以說有些咄咄逼人。
鄒凱終于沒有辦法再偽裝下去了，
「你都知道了吧！」
他從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煙，卻找不到打火機。
「知道什麼？」施昭帝依然不依不饒地問到。
鄒凱終于從另一個口袋里找到了打火機。
「不介意，我抽一根吧！」
「你身體才剛好多久啊，就這樣不想要嗎？既然不想要，當初為什麼還要叫皓恩去救你？」施昭帝一把就搶過了鄒凱手中的煙和打火機，然後直接扔進了垃圾桶里。
鄒凱苦笑了一下，想說那個打火機可以還給他嗎？
那是那一年他追著她討了好久，她才心不甘情不願送給他的禮物。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沒有叫皓恩去救我。」鄒凱反而平靜了下來說到。
「所以你根本就不打算再繼續活下去了，對嗎？你想著死了也好，反正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哪管活著的人會怎麼樣。」施昭帝激動地朝著鄒凱吼到。
鄒凱看了施昭帝一眼，卻露出了一抹微笑，平靜地說到，
「那時候確實想著就這樣吧，反正也沒有什麼可眷戀的，死了也好，可以解月兌。」
「那干嘛不死了干脆，還回來干嘛？」不爭氣的眼淚一下子就滑落了下來。
「我也想啊，可是後來不是硬被你老公給從鬼門關里扯回來了嗎？」鄒凱微笑著看著施昭帝看到。
施昭帝卻氣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想要止住眼淚，卻適得其反。
她為什麼要浪費時間來跟他見面呢？
他不是早就生無眷戀了嗎？
她為什麼還要管他，在意他呢？
「那時候我確實是那樣想的。反正也沒有多少希望了，即使有希望你也不會跟我在一起，那還不如干脆就這樣死了算了。
你痛過嗎？不，至少你沒有想我這樣痛過！
你即使沒有跟江皓恩在一起，你心里頭也知道他是愛你的。
而我呢？明知道無望卻又割舍不掉。
我也無數次跟自己說，不要再執著了。
施昭帝根本不可能愛你。
她只愛江皓恩一個人。
不管你做什麼，
她都不會在意的！
你只會自取其辱而已。
即使這樣想了，即使明知道這樣了。
卻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這種痛苦，你，施昭帝，這輩子是體會不到的。
所以那時候我還挺慶幸自己病了。
本來還不知道要怎麼解月兌。
病了倒好。
所以那時候身體很痛，我卻反而覺得輕松了。」
「啪——」
幾乎在听到刺耳的聲音，以及手心里傳來的刺痛，施昭帝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但已經做了。
而且剛才那一巴掌幾乎使出了她全身的力氣。
鄒凱臉歪到一邊，而且臉頰迅速紅腫了起來。
鄒凱沒想到施昭帝會這麼激動。
他已經感覺到左側的臉頰火辣辣的疼。
忍不住用舌頭頂了頂。
看來施昭帝真的是恨上他了。
下手一點都不留情。
「你干嘛還要回來？不是覺得死了就解月兌了嗎？為什麼不直接死掉！」施昭帝低低地近乎惡毒地說到。
又像是在說給自己听。
她真的讓鄒凱那麼痛苦嗎？
痛苦得連活下去都不願意了。
鄒凱站了起來，走到施昭帝這一邊，然後用力將施昭帝摟進懷里。
「因為江皓恩說了，如果我就這樣死了，你知道後，一定會恨我，會一輩子不原諒我！」鄒凱近乎無奈地說到。
沒想到最後割舍不下的依然是她。
江皓恩最狠的一個人。
明知道他還听得見，每一句話都那麼殘忍，讓他連想死都沒有辦法灑月兌。
施昭帝已經沒有力氣反駁鄒凱什麼了。
靠在鄒凱的懷里，像個孩子一般哭了起來。
每個人都以為這樣做那樣做是對她最好。
沒有人征求過她的意見。
沒有人知道他們那樣做，是否就是她想要的。
他們就這樣幫她做決定了。
最後還要說一句，我這樣做是為了你好！
好吧，大家都是為了她好。
那她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好。
她可不可以求他們不要對她這樣好！
施昭帝終于哭累了，一把推開鄒凱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到，
「滾開，別想趁機佔我便宜！」
鄒凱一下子就笑了。
施昭帝會開玩笑了，說明她已經漸漸平靜下來了。
施昭帝也許是哭得累了渴了，端起那杯涼掉的咖啡就要喝。
「別喝，涼！」鄒凱制止到。
「滾開，要你管。」施昭帝惡狠狠地瞪著鄒凱說到。
「沒辦法，誰叫我沒死成呢，看來以後還是要管著你。」鄒凱笑著說到。
施昭帝狠狠地瞪著他，眼神凶得似乎要將鄒凱吞下去。
「好吧，以後我保證會照顧好自己，活個百而八十沒有問題。」鄒凱聳了聳肩說到，知道施昭帝現在很忌諱他說到這個死字。
然後按鈴，叫了服務生，幫施昭帝點了一杯熱牛女乃。
施昭帝直接拿起叉子叉起那塊鱈魚排咬了起來。
就好像那快肉是鄒凱的一般。
施昭帝吃了東西，喝了熱牛女乃，終于完全平靜下來了。
她抽了面巾紙，擦了擦嘴後，看向鄒凱說到，
「現在說吧，你和梁靜到底怎麼了？」
「沒有怎麼樣，只不過沒有在一起了而已。」鄒凱漫不經心地說到。
「梁靜那麼好的女孩，你為什麼要辜負她？」施昭帝又憤恨地瞪著他。
「那你辜負我，是不是就是因為我不夠好。」
「你別想岔開話題！」
「我只不過給不了她幸福，所以也不想耽誤她。她應該也快要結婚了，跟她現在的男朋友在一起快一年了，感情很穩定！」
「你錯過了梁靜這麼好的女孩，一定會後悔的！」施昭帝惡狠狠地說到。
「她確實很好，但不適合我。就如這個世界上好女孩千千萬萬，但不見得就是我想要的其中一個。」
「那你想怎麼樣？像現在這樣得過且過？」施昭帝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到。
「這樣沒有什麼不好的！」
「鄒凱，你可不可以不要真當自己是情聖，要是你愛的那個人死了，你也打算這樣守著她一輩子嗎？」施昭帝直視著鄒凱問到。
她不想詛咒自己，但是對于鄒凱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她就是看不下去。
他明明可以走出來，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他卻不願意。
非要將自己困死在死胡同里。
「她要是死了，我就守著她靈魂一輩子！」這一次鄒凱收起了他臉上那吊兒郎當滿不在乎的微笑，凶惡地盯著施昭帝說到。
「你真是不可理喻！」施昭帝反而被鄒凱盯著有些毛了，轉過頭去郁悶地說到。
「所以我們還是不要繼續這麼無聊的話題比較好，吃飽了沒，陪我回母校走走！」鄒凱又恢復了剛才那什麼都不在乎的紈褲樣。
施昭帝看著他的臉，覺得自己剛才下手真的是狠了，于是有些遲疑地問到，
「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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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