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這是尿不濕,不是褲子。」
「問題是,你看看她那一屎。」
「劉易陽,你別大驚小怪好不好?媽也是最近才訓練她大小便的,以前她都是這麼拉的。丫」
「好了好了,你快給她洗洗吧,孩子嗓子都快哭啞了。媲」
「就你心疼她啊?我是她媽,天底下最心疼她的人就是我了。你等著啊,我不得先給她擦擦再洗?錦錦啊,乖乖乖,別哭了,媽媽給你做衛生啊。哎呀,你這個小孩兒怎麼這麼能拉啊?你這小肚子怎麼這麼能盛啊?」
「你別廢話了,抓緊吧。」劉易陽又催上我了。
「我這不是哄她呢嗎?」我也自有我的立場。
「你這哄也不管用啊。」
「你閉嘴吧你。」我已然手忙腳亂了,手背上也粘上了錦錦那金燦燦的排泄物。直到這會兒,我才發現我這個當媽的有多失職,我的女兒已學會了專心致志地玩兒玩具,已可以在別人的扶助下直溜溜地坐立了,而我居然用了不下十張濕紙巾也沒擦干淨她那兩面巴掌大的。是啊,從前我只是個女乃媽啊,女乃媽只管給她往里灌,不管她如何往外排。那是我婆婆的工作,是我婆婆一邊微笑一邊三下五除二就能完成的工作,是她讓我以為,那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好了好了,洗洗吧,你把她都擦紅了。」劉易陽又聒噪上了。
「你給我閉嘴。」一邊說,我一邊不受控制地把手上的濕紙巾扔向了劉易陽。這一扔,好準,命中了劉易陽的臉。濕紙巾墜地了,而上面的粑粑,則粘了劉易陽一臉。
有那麼一刻,我們都愣了,就連錦錦也愣住不哭了。然後,劉易陽把水盆重重地撂在了地上,水花四濺︰「童佳倩,你簡直不可理喻。」說完,他走出了房間。第二個緩過神來的是錦錦,她的哭聲再度驚天動地。我不得不面對現實,先為錦錦洗,這一洗,衣服和地板全濕了,然後我給錦錦換衣服,她並不配合,胳膊和腿蜷縮著,根本不往袖管和褲腿里伸。我越哄,她就越哭,整張小臉紅得發紫。劉易陽听不下去了,終于又回來了房間,協助我總算是給錦錦穿好了衣服。而我隨手一模,怎麼衣服又濕了,這下我才知道,我也哭了,而且淚水洶涌。
我將錦錦抱在懷里,她緊握著兩個拳頭,緊得連那小小的指甲蓋都泛白了。我抬眼看了一眼劉易陽,他還沒顧得上擦臉,看上去滑稽極了。他說︰「你給你念念歌謠,唱唱歌。」我的大腦中一片空白,張嘴就念︰「七**十JQK,東南西北中發白。錦錦乖,錦錦妙,錦錦呱呱叫。」可惜,錦錦的哭聲壓倒了一切,將我的胡言亂語瞬間淹沒。「怎麼回事啊?她是不是哪不舒服啊?我看媽哦哦哦的,就能把她哄睡了啊。我們要不要去醫院啊?」我已六神無主。
「讓我抱抱。」劉易陽伸手。
我將錦錦交出去,然後馬上又抽了張濕紙巾,在劉易陽的臉上抹了一把。錦錦還是哭,劉易陽也不知所措了︰「搬搬搬,搬出來有什麼好?真叫那大夫說中了,孩子跟著咱們,真是受罪。」
「那是因為咱們搬的太晚了。要是早就搬了,咱們早就會帶孩子了。」
「你休假那會兒天天在家,怎麼不說好好跟媽學學?」
「劉易陽,你別推卸責任。我怎麼學?我有地方學嗎?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嗎?你怎麼不學?」
「好了,少說幾句吧。先去醫院吧。」
我抱過錦錦︰「我給她穿衣服,你下樓打車去。」
可結果,等劉易陽下了樓,打了車,等我給錦錦裹好了棉衣,錦錦的哭聲也戛然而止了。她累了,太累了,帶著一臉的淚痕,她倦極睡去了,只剩下時不時的委屈的抽泣聲。劉易陽氣喘吁吁跑了上來︰「怎麼回事?怎麼還不下去?」我瞪了他一眼︰「噓,睡了。」劉易陽又再度跑下樓,跟出租車司機致歉,司機還算和氣,說︰「孩子沒事兒就好。」
我和劉易陽也倦極了。我們一人守著沙發的一角,中間隔著寬闊的距離,房子里還彌漫著並不好聞的氣息。除了對錦錦撕心裂肺的憐惜,我心中還充斥著排山倒海的沮喪。我是錦錦的媽媽,是這個世上會為了她而第一個沖鋒陷陣的人,可我卻在面對她的哭泣時,只能陪著她流淚。而劉易陽的話,命中了我的要害。我這個當我媽,竟讓我的孩子受罪了。
「你不想說點兒什麼嗎?」劉易陽把靠近我的那只手伸到了沙發的中央。
「是,我今天還不是個稱職的媽媽,可我卻受不了由你來說明這一點。」我將靠近劉易陽的那只手也伸到了沙發的中央,幾乎踫上了他的手︰「易陽,你知道的,這是我致命的弱點。我懦弱,臉皮薄,別人一說中我不願面對的事實,我就會失控。」
劉易陽的手覆蓋上了我的手︰「不是你不稱職,是我對你太不公平了。你一直在盡力的,是啊,你說的對,一直以來,你連靠近錦錦的地方都沒有。」
我的眼眶濕潤了。夫妻間的事再簡單不過了,一人一套話,如果你指責我,我抨擊你,那就硝煙彌漫,天下大亂,可如果反過來,你檢討你,我埋怨我,那就吉祥如意了。
我湊到劉易陽身邊,親了他一口︰「讓我們和錦錦共創美好的三口之家吧。」
「哇,你竟敢親我的臉?怎麼樣,閨女的粑粑味兒如何?」劉易陽伸直手臂,把我推開到一臂之遙。
我如夢初醒,隨後撲向劉易陽︰「我給你也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