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易陽的肌肉明顯一硬,這是典型的讓人戳了腰眼兒的反應。我立馬又坐直了︰「劉易陽,叫我說中了是不是?你好大的膽子啊。」
「你別動不動就嚷嚷,把錦錦吵醒了怎麼辦?」劉易陽還有臉躺著。
「你別拿錦錦當擋箭牌。你今天要是不給我把話說清楚,你就,我就。」我的火氣瞬間躥升,舌頭都硬了。我就不明白了,這個孫小嬈除了臉蛋女敕點兒,大腿細點兒,到底還有什麼好?我和劉易陽好了七八年了,還沒誰能在我們中間插一杠子呢,怎麼到了她這兒,三天兩頭就能給我添堵呢丫?
「有什麼不清楚的?就是她媽住院了,急用錢,找我借,我就借給她了。」孫小嬈的事兒到了劉易陽那兒,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麼順理成章媲。
「你糊弄誰呢?她一個大明星,至于找你一個工作人員借錢?」
「什麼大明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混來混去也還是混不出個名堂,說實話,她拿的錢還真不得比咱倆多多少。」
「那她憑什麼不找別人,非找你借啊?」
「她,她,我,那個,」劉易陽一沾孫小嬈就結巴的痼疾再次發作︰「大家朋友一場,救急不救窮。就事論事的話,孫小嬈這個叫急,而陳嬌嬌那個叫窮。」劉易陽說著說著說順嘴了,還義憤填膺上了。
「好,不管這錢該不該借,該借給誰,你總該事先跟我商量商量吧?你這麼瞞著我,這不明顯是做賊心虛嗎?」眼看著劉易陽要坐直,我一掌推在他的肩上,又把他推倒了。
「童佳倩,你想想,我,我為什麼要瞞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可是希望家和萬事興。」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別的不說,就說我之前是不是警告過你了,離她遠點兒,離她遠點兒,可你倒好,非但這距離沒拉遠,還把家當奉獻了。」
劉易陽終于坐直了,憋了個臉紅脖子粗也沒說出話來。
「明天你就把錢給我要回來。」我下了床,指著劉易陽的鼻子︰「要不回來,你也別給我回來了。」
「童佳倩,你講不講理?」
「今天我就不講了。憑什麼你看不慣咱們省吃儉用供陳嬌嬌買房,我就得看得慣她孫小嬈用我節衣縮食省下來的錢逍遙快活?」
「什麼逍遙快活?我不是說了嗎,她媽住院了。」劉易陽腦門兒上的青筋都出來了。為了孫小嬈,他竟然跟我爆青筋了。
「她媽又不是你媽,你在這兒充什麼孝子啊?」
終于,與我們一牆之隔的錦錦醒了。她嚶嚶而泣,哭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怎麼這麼自私啊童佳倩?錦錦這一天哭了多少了?你怎麼就不能讓她好好睡一覺?」劉易陽下了床,疾步走向錦錦的房間。
我說過,為了錦錦,我會第一個沖鋒陷陣,所以我自然沖在了劉易陽的前面︰「你要是真在乎女兒,就別在外面風流。」
錦錦閉著眼楮,不安極了。我抱著她,讓她的臉貼著我的胸口,耳朵听著我的心跳。縱然這會兒我的心跳劇烈而不規律,但卻依舊可以給她安慰。那是她在我月復中時最熟悉的聲音,是她醒也听,睡也听的聲音,是別人永遠無法取代的聲音。劉易陽杵在門口,一臉的麻木。我瞟了他一眼︰「不服嗎?不服你再說啊。」「我不當著女兒的面跟你吵。」說完,劉易陽扭臉要走。他那居高臨下的目光,顯然是在標榜著他自己的成熟,以及控訴著我這個「自私」的媽媽。
「你真是遺傳了你爸。」我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其實,我的本意並不是讓我和劉易陽的爭吵更加白熱化,我只不過是腦袋一熱,月兌口而出罷了。這會兒的劉易陽,的確像極了我那剛愎的公公,不可一世,在外拈花惹草,卻毫無愧意。
「道歉。」劉易陽停下腳步,背對著我。
「我沒錯,也沒說錯。」我仰了仰下巴。
「道歉。」劉易陽的聲音出奇的冷,前所未有的冷。這是個我所陌生的劉易陽,是我挖掘了七八年,才剛剛挖出來的一個劉易陽。
「我不。」我抱著錦錦別過了身,把後背留給了劉易陽的後背。
然後,劉易陽走了。他不但是走出了錦錦的房間,而且在一陣悉悉簌簌的穿衣聲後,走出了我們的新居,在我們入住這新居的第一天。在這過程中,我有好幾次想去挽留他,想跟他道歉,坦言說我和女兒不能沒有你,但孫小嬈和我婆婆的臉卻不停在我眼前輪換。孫小嬈的臉是無懈可擊的,毫無瑕疵且戴著無憂無慮而得意的笑,等輪換到我婆婆的臉時,我簡直以為我見到的就是我的未來,它遍布生活的痕跡,讓人厭倦,黯然神傷。所以我任由劉易陽走了,畢竟,我童佳倩還沒到必須妥協的關口。
錦錦乖巧,沒有再哭。這一整夜,我都抱著她,只有在看著她時,我才可以逃避那無孔不入的寂寞。
第二天一大早,婆婆就來了︰「我怕一會兒堵車,所以就早出來了。」我蓬頭垢面,一臉倦容︰「啊,哦,易陽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早走了。」
錦錦一見女乃女乃就咿咿呀呀說個沒完沒了,就跟久別重逢似的。婆婆眉開眼笑︰「小寶兒,小寶兒,女乃女乃想你想的一整夜都沒合眼啊。」然後,婆婆又跟我說︰「累了吧?我直怕你們沒帶過小寶兒,帶不來。」
「不累,錦錦可乖了,吃了睡,睡醒了玩兒,笑呵呵的,噢,粑粑也拉了,一切正常。」我要面子,說什麼也不會將錦錦「受罪」的經歷報告給我婆婆。這會兒,我真慶幸錦錦還不會說話,不會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