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童佳倩已失去了年少時的自傲和剛強,已走完了那不管骨子里是不是優良,但外表卻一定要光亮的倔強歲月。若是從前,就算我的兩排牙齒叫鐵杴撬光,我大概也不會將自己的血淚婚姻吐露只言片語,可如今,我已然可以用三言兩語提煉精髓,且面不改色︰「我要去上海了,因為劉易陽跟孫小嬈上過床了。」陳嬌嬌听我說這話時,反應滑稽極了。她手上的保齡球 當當就掉在了地上,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神,來了一句︰「我的媽呀,幸虧沒砸著腳。」
「有什麼好告的?法官會讓他賠我錢嗎?何況他也沒錢了啊,他那點兒錢,全給你添磚加瓦了。丫」
「哎,你說他怎麼就那麼缺心眼兒呢?這種事兒,他怎麼就能跟你交代了呢?」
「因為我要他坦誠,說既往不咎。」
「你也夠缺的,要男人坦誠有屁用啊?到頭來難受的還不是你自己?女人只該要男人愛自己,然後讓自己掌控財政大權,存折,房產證,車主,都得是自己。媲」
「我記住你今天的話了,我倒要看看,等有一天崔彬變了心,你抱著那些寫著你名字的身外之物是哭還是笑。」
「至少,那些身外之物不會便宜了奸夫婬婦。」陳嬌嬌的措辭真是到位。奸夫婬婦,這就是我心目中的劉易陽和孫小嬈。
「得了,你也甭跟我說這些了,反正劉易陽的身外之物總共也買不了仨瓜倆棗。」丈夫的赤貧倒在這兒化為優點了,至少,不至于讓後來人佔去便宜。
陳嬌嬌掏了一百塊錢,買了四十個幣回來︰「就這麼多啊,玩兒完了就走人,我還得還房貸呢。」「就你這樣,還請酒席,度蜜月呢?快省省吧,除了房貸,你還欠著我的呢啊。」「價位可以低,但步驟不可以少,一輩子就結這麼一次婚,還不得走個全場啊?」「好好好,你這價位肯低下來,就算是他崔彬三生有幸了。」
我和陳嬌嬌佔了台射擊游戲的機子,投入其中。「你還記得嗎?上大學那會兒,劉易陽跟一女同學演話劇,抱了一下,結果你拉我出來打電動,把人家那搖桿生生給拔出來了。」陳嬌嬌舊事重提。而我也有的提︰「哈哈,那你呢,前年還是大前年啊,你嫌人家崔彬情人節出差,拉我出來打電動,結果把那按鈕捶得再也彈不出來了。」
「那今天,你想毀哪兒啊?」陳嬌嬌瞟了我一眼︰「我奉陪。」
「哪兒也不想毀。」我心平氣和。
「童佳倩,原諒劉易陽吧。」陳嬌嬌緊盯屏幕︰「人無完人,誰都有陰暗面,誰都有秘密。」
「我沒有。」我的小人兒雖已氣血不足,但依舊神勇戀戰。
「那怎麼著?你也紅杏出出牆,跟他打個平手,誰也不欠誰?」陳嬌嬌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我犯不著因為他作賤自己。」
「童佳倩,你更犯不著自欺欺人。你自己心里門兒清,你早晚得原諒他,要不然,依你那暴脾氣,早跟他離了,哪還用得著拖著小的老的跑到上海去?你听我的,這事兒就這麼算了,你去上海住上個把月,也算是給劉易陽個教訓了,然後,你們倆繼續恩恩愛愛過日子。」陳嬌嬌一不小心,小人兒中彈身亡,于是專心致志對我說教︰「他不是跟你表態了嗎?他愛的是你。你就大人大量吧,免得讓那小狐狸精得了逞。」
陳嬌嬌說了這麼些,至少有一句是對的,那就是我早晚得原諒劉易陽,或者說,我如今還真沒打算跟他離婚。不是不想,是壓根兒不敢想。前些天,劉易陽睡在公司,我之所以還能在家成眠,就是因為我知道他早晚得回來,這人只要一有盼頭,日子再難也能堅持下去,可如果離了婚,我該去盼什麼?盼著來個新的白馬王子重新闖入我的生活?把臉紅心跳,拉手親嘴再重新玩兒一遍?我一個哆嗦,小人兒犧牲了。
「唉,對了,劉易陽對你要去上海的事兒,作何反應?」陳嬌嬌又投入了四個幣。
「他還不知道呢。」這些天,劉易陽下班就回家,買菜買肉,買面包買牛女乃,而我一見他,就一句話︰「你今天還是回公司睡吧。」這是我童佳倩最沒種的一次,想快刀斬亂麻,無奈手軟得連刀都舉不動,想大人有大量,卻又沒那宰相肚,我就好像站在了獨木橋的中央,前怕狼,後怕虎,于是只得維持原狀。
「我的媽啊,你明兒就走了,他今兒還不知道呢。」陳嬌嬌大呼小叫,又中彈了。
「我今天晚上告訴他。」
關于我的上海之行,我婆婆倒是早知道了,畢竟她天天過來呵護錦錦,也免不了把我和劉易陽的恩怨情仇盡收眼底。我跟她說明了︰「我和劉易陽之間出了問題,所以我打算去上海工作一陣子,還有,這事兒您先別告訴劉易陽,等有機會,我會親自跟他說的。」我婆婆心中郁郁,卻也無可奈何,這一是因為她從劉易陽的卑躬屈膝中不難了解,我所說的問題,是來自他兒子本身,而並非是我這個兒媳婦無事生非,二則是既然我為她保守了我公公的秘密,對他們二老的事不聞不問,那麼她自然也只好任由我們兩個小的自由發展了。所以終日,她就再度投入到與錦錦話別的事業中去了,好似我和劉易陽搬出劉家之前。
「如果他留你呢?拼命拼命留你呢?」
「無所謂他什麼反應,影響不了我的決定的,我只不過是通知他而已。」我握緊搖桿,在槍林彈雨中穿梭自如。
「見識了劉易陽的下場,我更得把我的秘密帶到棺材里了,我說什麼也不會讓崔彬知道的。」陳嬌嬌的聲音混在周圍的喧嘩聲中,我只听了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