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讓東子交給我的東西很簡單,就是那間房子的鑰匙和一張銀行卡。
房子里哥收拾得很干淨,除了幾件衣服和書桌上我們合影的照片,似乎他什麼都沒帶走。
銀行卡里是哥存的錢,幾乎也沒什麼錢帶走。
這樣子的他去了哪里,我根本不知道,只能望著空蕩蕩的屋子流淚。
東子是多麼聰明的人,見到我在火車站廣場上發瘋一般的模樣便明白了三分,回來後試探地問我,「圓圓,你說你想愛不能愛的人是長佑?」
我淚眼婆娑的看他,東子呆著看了我半晌,而後苦笑一下,「圓圓啊,唉~」
我不知道東子是如何看待這種事情的,可是他再沒提過一個字,從那以後,再沒提過一個字。
而且替代了哥,他每天抽出大部分的時間來陪我,生怕我想不開似的。
「東子哥,我沒事的。我不會干傻事的。我要等哥回來,他總會回來的。實在不行,等到我結婚生子以後他總會回來的。」
東子看看我,舒了口氣,「你能這樣想就好了。」
那段日子我不記得曾經流過多少淚,可是痛到最後竟然連眼淚也失去了。
于是方才明白,其實哭泣也是一種奢侈,愛的那個人在身邊,你哭泣,他心痛。如果那個人不在身邊,哭泣不過是最無用的一件事,誰人看,誰人問,誰人知曉?
在哥離去這麼久後,我同哥一樣,也放棄了那段感情。
只期盼他回來,盼他回來。無數個夜里做夢,我拉著他的衣袖哭泣,拼命地說,「哥,你不要走,我听話,你要做兄妹我們就做兄妹,我再也不擾你,你別走。哥,你別走。」
可是我總是拉不住。
而後抽搐著心痛而醒,那麼痛,那麼痛,如同生生把自己撕裂,無力掙扎,蒙蒙的透過窗子望著外邊黑到蒼白的天際發呆,心里明白,哥與我再也回不到從前。
我無比想念兒時他用童音哄我的日子,想念青春期時跟他擠在大舅家小床上相擁而睡的日子,想念大學時他陪我自習,給我煲湯的日子。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哥放棄了,我也是。
可即使放棄了,我們也回不到從前了……
我不再哭,不再每天頂著紅腫的眼楮出去見人,東子是真真舒了口氣。
「圓圓,你終于緩過來了。我快被你嚇死。」
我無力的笑,是啊,我緩過來了,不會再心痛的恨不得死去,只是麻木,麻木到再大的事情我听了也只是笑,溫柔的微笑。
任誰都說我長大了,面目沉靜,笑容溫柔,不再是以前那個風風火火的小丫頭。
是啊,我長大了,青色的果子可以成熟,成熟的果子內心腐朽,長大是多麼痛的一件事情啊。
05年的初春,哥走了將近一年的時候,決楚毫無征兆的出現在我面前。
他瘦了很多,面目也不再似以前那般神采飛揚,深沉了很多,以前的那種飛揚跋扈也收斂了許多,沉靜的有如漩渦,決楚——他也長大了。
「爸爸出事了。查出胃癌晚期,我媽通知我,讓我趕緊回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有點天旋地轉,沒反應過來,「怎麼會?」
決楚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這方才反應過來,急忙忙得往回跑,「你等我,我去收拾東西。」
我們到車站就買到票,等了幾個小時就上車了。或許是季節的原因,車上沒多少人,我跟決楚挑了個人少的車廂靠窗坐下,決楚一言不發,轉頭看向窗外。
我看著他消瘦的臉龐和沉默不言的樣子,又想起大舅小時候抱著我用大胡子扎我笑著叫我囡囡的樣子,心里心酸異常,淚落了下來。
決楚扭頭見我哭了,下意識的抬手替我擦淚,手舉到一半又落了下去,過了半晌方才吭聲,「余清鳶,你怎麼了?」
我抬頭看他,他別開眼去看向窗外,好像不是在跟我說話一樣,「你怎麼這麼瘦了?」
我愣住,心里一下子酸軟下來。
過了許久方才幽幽的答他,「你不是也瘦了嗎?」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說話,靠在椅背上眼神深遠的看向窗外。
坐車疲憊,我不知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醒來的時候正斜靠在決楚身上,決楚的大衣裹著我。
我貪戀這溫暖,縮了縮,迷迷糊糊地問他,「幾點了?」
「還有兩個小時,再睡會吧。」他說著隨手幫我掖了一下衣角,動作輕柔的好似哥,我一下子醒了,坐起來回頭看他。
他揚眉,「怎麼了?」
我呆了半晌,方才答道,「你揚眉的樣子沒怎麼變。」
毫不搭邊的一句話,可是他明白,點了點頭,仍是伸手攬過我靠在他肩頭,「再睡會吧。」
可是,我再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