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門口。
謝墨騎上了雪原馬。凍僵的雙手幾乎抓不住韁繩。把自己綁在馬鞍之上。
「父親……」短發的少年遠遠地站著。「父親要走了嗎?」
「恩,」謝墨和藹的笑。「要走啦。」
「父親要去干麼呢?」
「爹爹要去死啦。」生滿凍瘡的臉上,笑容扭曲著,聲音卻很平和。
「不……父親死了,母親怎麼辦呢?」
「玄兒,你以後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要照顧好你母親,如果她願意,再給她找個人家。」
「不!父親,你才是家里的男人!我…我,我只是你兒子!」
「玄兒,你已經15歲了,姬家的兒子你這個年紀早就上戰場了。如風那小家伙13歲就已經在帶兵了。不要給你父親丟臉啊!」
「可是父親……」
「玄兒」謝墨打斷了謝玄的痴纏,「我是姬家老家主從小養大的,老家主沒有孩子,就只教過我和姬正兩個學生。我為自己是姬家的一份子為傲。雖然我不姓姬,但我謝墨,生是姬家人,死是姬家鬼!」
「兒子,我不會逼迫你,用你自己的眼楮看,選擇你要追隨的人,或者信念!」謝墨打馬,疾馳而去,消失在兒子的視野里。
那一年,還是演武堂童生的謝玄,最後一次,見到父親出發的背影,堅定的追逐著他的堅持呼嘯而去……
北城門口。
姬正握著謝墨帶回來的步兵第一大隊長的手信。
姬帥︰
弟兄們知道姬帥仁厚,但請姬帥盡速發兵!務必在兄弟們死光之前,得勝歸來,平定邊疆,安撫蒼生。兄弟們雖死不瞑目,亦可安心。目不暝,時時刻刻觀冰夷是否犯我疆土;心可安,年年歲歲慰大順百姓樂業安康。
佷姬遠川絕筆
姬正的手不為人主意的顫抖著。跨上戰馬,第一次沒有在戰前慷慨陳詞,而是清悅嘹亮的吟誦著︰
征戰寒關之上兮,衛我國土,國土不可見兮,唯有痛哭。
葬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
願吾死而眼不閉,
戒冰夷之何時犯我疆土,觀百姓之何時樂業安康。
老者兒孫滿堂,少者不上戰場。
死不瞑目,心亦可朗。
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有國殤。
沉痛悲壯的歌聲回蕩在校場之上。和著呼嘯的北風徜徉南去,不知可否到達那一萬戰士的耳旁。
姬正拔刀直指天邊,于漫天風雪中,喊聲直穿雲霄︰「出發!為了還沒死的弟兄,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盡十萬個漢子的喊聲,響徹天際!
那一天,面對敵人的鋼刀都不曾眨一下眼的鐵骨男兒們,不知哭了多少。
那一仗打得頗為容易。冰族的雪狼騎兵戰斗力全無,步兵的主力被派去劫大順糧草車。
副將問姬正,要不要派人支援負責押運糧草的二公子。
姬正說︰「此戰勝,則不需再備糧草,此戰敗,則無人有命再吃糧草。」硬是未分一兵一卒。
誰知那13歲的小娃兒,竟然帶著三千士兵,生生頂住了三萬人的進攻。直至大順主力如切瓜砍菜一般踏平了冰族的大營,趕回求援時,始終身先士卒的姬如風已奄奄一息。姬如風所屬部隊,生還者二十一人。
「爹,我沒給姬家丟臉!」姬如風說完這句話,昏迷了整整十四天。
同樣慘烈的,還有雪狼圍場的一邊。
當大部隊趕到的時候,雪狼群已經離去,丟下了三千余狼尸的代價。山谷的出口,冰雪被流出的人血和狼血融化,只有腥紅,沒有雪白。
谷內,有一千多個士兵的尸體完好無損,直直的跪著朝向帝都的方向,尸體凍得連雪狼的鋼牙都無可奈何。想是死戰之前,最後的朝拜,就再也沒有能站起來。永遠的跪在了山谷之中,久久的凝望著故國的方向。
生還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