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央皇城,東陵殿上。
牧如白羽在批閱奏章。
宇文不離在一旁隨侍,偶爾出言提意見。
一份明黃色的奏章,讓牧如白羽皺起了眉頭。「他們,也要去捉笑雲。」
宇文不離掃了一眼,明黃色的奏章,是皇室宗親的象征。「姬小姐當初在百花樓與叛軍多有接觸,雖然大部分已死。但姬小姐加入了叛軍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了。而平叛,是這位殿下的責任。」
PS︰死的那些是牧如白夜為了給姬笑雲報仇硬扣得帽子。前面章節有寫。
牧如白羽點點頭,淡淡的笑了︰「不只這樣,只怕,還有為了找人吧?現在和阿笑在一起的,很可能就有他。」
宇文不離壓抑著心中的驚詫,找誰?大哥麼?難道有人知道大哥沒死麼?皇帝和那位殿下都是知道的麼?
「不離,他們都去了。」牧如白羽合上了奏折。
誰們?宇文不離用眼神詢問著。
牧如白羽闔上眸,拄著眼,靠著他龍椅。「卻只有,我不能去。」
寬大的龍椅,空曠的東陵宮,磅礡的太央城。中間,其實只是一模縴細美麗的白。
宇文不離沉默著,打開下一個奏章,自然的接過筆,代替皇帝批閱起來。也是明黃色的奏章,奏章的落款是一個紋字。
「還有我,也不能去。」宇文不離在心中默念,卻並沒有說出聲來。
寒水關一個簡易的閣樓里,一個眉目含笑的年輕人跪在地上。右手握成拳型,戴著白手套的左手,卻無力的垂著。脖子上的奴隸項圈,絲毫不損他的優雅。
「如風,我很失望,沒有你的縱容,雲兒是不可能逃走的。」姬正的聲音,不怒自威。
「父親,她已經不是雲兒,她是另外一個人。而且,她也不是奸邪之徒。」
「不管怎樣,姬家需要她和牧如白夜的聯姻。」
「父親,有你,有我為姬家犧牲就已經夠了!不需要再犧牲無辜的了人吧!」
姬正沉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曾經,姬如風是讓他最放心的兒子,不會像姬嘯天那樣任性妄為,也不會像姬悅海那樣油鹽不進。更不會像姬笑雲一樣,為了不上戰場不惜性命相脅。身為一名智將,姬如風跟所有的將軍和士兵相處都很和諧,他把才華帶給他的驕傲和殘疾帶給他的自卑都掩蓋在一張盈盈笑臉之下。不同于自己的鐵血之名,姬如風是有名的仁將。人們看到的是姬如風驚世的詭道兵法,出名的和悅性格。但是姬正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為此付出了多大的犧牲和克制。
姬如風是四個孩子當中最聰明的,這是毋庸置疑的。姬如風七歲時的詩文就讓他的夫子自愧不如。可是,武將世家沒有給姬如風提供太多的時間來舞文弄墨。習武,姬如風的聰明一樣讓他進步神速,13歲就可以獨力帶兵打仗,尋常三四個壯年男子也近不得身。可是為了戰爭的最後勝利,還是孩子的他付出了健康的代價。事後,沒有一句怨言,開始專門研習兵法。沒有武力,他依然是這一代年輕人中,最富盛名的將領之一。
姬正知道,兒子的枕頭下,壓著一本他和當朝帝師宇文不離切磋的文集。姬正知道,打完勝仗兒子從來沒有真心的笑過。姬正知道,兒子會在每一次戰役結束之後拼命地洗手,那白色的手套下,不僅僅掩蓋著缺失的四根手指,還有一道道自殘留下的傷疤。
他的最善良,最不願意殺人的兒子,為了他的家族,為了他的國家,一直扭曲著自己的喜惡。不同于嘯天和悅海常年駐守寒水關,姬正一直把姬如風帶在身邊,往返于邊境和帝都。家主的位置,他最放心交給這個兒子。但卻最不忍心交給這個兒子。
兒子總是那麼善良,那麼隱忍,凡是都會考慮大局,在他能控制的範圍內努力減少他人的痛苦,代價卻一直是自我的犧牲。把姬家交給他,就等于讓他把一生交給姬家。他會為了姬家的人,犧牲自己一輩子所有的一切,直到什麼也不剩下。
從年少的時候,姬如風就一直偷偷拿錢,拿去照顧貧民窟的老弱病殘。姬正不曾說破。兒子的善良讓他欣慰,也讓他心痛。如風對笑雲的感情,姬正也模模糊糊能夠感覺到,但是姬正了解自己的兒子,如風不會給任何人帶來困擾,他只會暗暗地在心里困擾自己。從來,姬正都幫不上這個兒子什麼忙,這個兒子總是能自己做決定,自己努力,自己成功。
不同于對待兄弟一般的治軍方式,姬家的的家法一向十分嚴明。但是姬如風從小到大,姬正沒有抽過他一頓鞭子,這是姬家唯一沒挨過打的孩子,可姬正知道,這孩子自己,已經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了。
「算了,你下去吧。」姬正依然沒有忍心責罰這個兒子。
姬如風微微詫異,自己第一次頂撞父親。父親卻沒有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暴怒。他還記得,當大哥頂撞父親的時候,父親是怎樣把他打得起不了床。「父親,我讓您……傷心了嗎?」
姬正不置可否的望著著窗外,沒有讓兒子看到自己眼中的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