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詩的鐘》
雙喜臨門,溫婷婷和珊娜的作品同時在青年文藝雜志上發表。溫婷婷的油畫《少女山魂》被選為封面,珊娜的小詩《我》刊登在詩歌園地。
溫婷婷那幅畫江天曉見過,幽暗沉郁的群山中,一峰獨秀,如同一位聖潔溫婉的少女身披透明的霞光,迎風駐望永恆。
珊娜的詩江天曉倒背如流,還請人刻在玉片上,做成手機鏈。我知道/在永恆的時空中/有另一個我/穿過漫漫蒼穹/與我相視而笑。
為了表示祝賀和由衷的贊賞,江天曉要請客,食堂隨便點。
溫婷婷嗤之以鼻,真俗氣,就知道吃。
昔然在一旁笑。江天曉覺得有情況,拉住昔然,刨根問底。
原來,阿元捷足先登,預定風景區戶外燒烤的位子,周末來接他們。
江天曉立即改變策略,送給溫婷婷一張唱片,送給珊娜一只鋼筆,筆桿上刻一個「我」字。
但是,這支鋼筆並不好用,經常不下水,珊娜寫幾個字,就要甩一甩,一次沒握住,從窗戶甩出去。
天色昏暗,珊娜蹲在草叢里仔細搜尋。
鐘樓上的鐘敲響六下,珊娜沒在意,接著听見一個男聲吟誦一首詩,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
珊娜愣住,忽然想起,那只鐘是壞的。
溫婷婷拿出《校園十不思議》,吟詩的鐘。
老鐘年久失修,停在五點五十分,但每到五點五十分,就自動走起來,六點報時後,吟誦一首詩,再退回五點五十分。每天兩次,有緣人才能听見。
這麼說,珊娜是有緣人。
四人早起,在鐘樓下集合。五點五十分,秒針開始移動。四人目不轉楮。六點整,鐘聲過後,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珊娜月兌口而出,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鐘沉默半晌。
他是一個愛詩的人,他是一個羞怯的人。每天早晚,他獨自站在鐘樓下吟誦喜愛的詩篇。如此美妙的時刻,仿佛初融的春水。
他想成為詩人。
他的母親冷眼看著他,語氣輕蔑,就憑你能當詩人?他立即屈服了,成為一個小職員,娶妻生子,退休病死。
他不肯原諒自己。
晨光照出鋼筆,完全沒有損壞,上面的字變成「詩」,再用它寫字,平滑細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