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忙沖了過去拍著夏水程的後背,看著他痛苦地嘔吐,一陣酸楚涌上心頭,「爸……你怎麼了?」
「你怎麼來了?」夏水程緩緩抬起蒼白的臉,虛弱的聲音略微地喘著氣,「誰讓你來的?」
「爸……」夏清抱住夏水程,「爸爸……」她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掉出來,打在夏水程的衣服上,「為什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丫」
「你走,我不要見你……」夏水程躲躲藏藏地不肯讓夏清看自己。
他越是躲,夏清越是要看清楚,他下陷的眼窩,眼球布滿紅血絲,顴骨突出,臉頰內凹,嘴唇干涸起皮,下巴的胡須遮住了他的輪廓,夏清她心如刀割,大聲哭了出來,「爸爸……為什麼?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不是我?媲」
「夏清!」夏水程用盡所有的力氣大喊著夏清的名字,如果老天一定要收走一個人,那他寧願是自己,他絕不允許夏清受一定點兒的折磨。「不準亂說!」
藍錦城方才听到夏清的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顆心揪在了一起,慌地上上下下亂竄,她曾經給他許過諾言,說過她會為他珍惜自己的,難道她忘了?
她怎麼能這樣,這麼對她,也對他不負責任呢?她怎麼能答應了他,現在又……
他明明說過,他會試著去愛她,他說不許他愛上她的時候她再殘忍地離開他,她答應了,她說她會的……
為什麼現在她如此不珍惜自己?
她莫是這麼說一下,想都不能想,他再也不能承受心被掏空的感覺,再也不能。
而顧婉舒早就哭的稀里嘩啦了,一邊是她二十多年的丈夫,一邊是她含辛茹苦照顧大的女兒,無論是哪個,她都不願意失去。
「爸爸,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夏清抹去臉上的眼淚,「我去找醫生,我讓醫生給你治病……」
她放開夏水程,直起身子往門口走,顧婉舒淚流滿面地站起來從夏清身後抱住她,「沒用的……夏清……沒用……能想的辦法我們都想了……」
夏清咬著下唇猛的搖頭,「不會的,不會的……媽媽,你不是醫生嗎?你快點救爸爸啊,你給他做手術,做完手術他就好了,快點……」
藍錦城再也無法無動于衷了,看著夏清痛心疾首的樣子,他的心也隨著她的神情,她的眼淚而回腸九轉。
他皺著眉頭上前抱住夏清,將她拖離顧婉舒,「夏清,冷靜一下,媽是骨科醫生!」
夏清安靜下來,回頭張望,漆黑的眸子看不到藍錦城的臉,木然地看著他,眼角一行淚滑了出來,沒入了她的發絲里。
「爸……」她掙開藍錦城的懷抱,跑到夏水程跟前,撲通地跪了下來,抱住夏水程的腰,臉埋在他懷里,聲嘶力竭地哭喊著,「爸,我不讓你離開我,你好起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還沒來得及好好孝敬你,你趕緊好起來好不好啊?我求求你了……」
夏水程是那雙黑得象涂得墨一樣的眼楮,網著血絲,閃著淚花,活了大半輩子什麼風風雨雨沒有見過?戰場上生離死別也是常事,再苦再累他也沒有掉過一滴淚,如今卻被自己的女兒弄哭了。
他的手指有力,指月復的繭摩挲著夏清的臉頰,紅著眼楮張了張嘴巴還是沉默了,他抱著夏清的頭,仰面把淚水逼了回去。
顧婉舒不時的啜泣變成持續不斷的低聲哭泣,而藍錦城也是眼眶紅紅的,這一幕,任憑誰看到都會感動到哭。
夏清守著夏水程的病房不肯離去,藍錦城找了醫生了解了一下夏水程的病情,醫生說︰「夏水程是五年前發現自己得了肝癌,那時候他偷偷做過一次手術,手術很順利,可沒想到就在三年前復發了,我們一直都通過藥物控制,癌細胞快速地擴散,我們實在是盡力了。」
藍錦城給藍慕騫打了電話,說了夏水程的事情,藍慕騫震驚地久久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把這個消息消化掉。
他又給蘇薇發了短信,答應她要等夏清知道夏水程的病後通知她的,他沒有忘記。
藍慕騫來的時候是和蘇振天一起來的,看到夏水程稀疏的白發和蒼老的樣子紛紛動容,蘇振天眼楮里泛著淚水,而藍慕騫是悄然流淚。
歲月不饒人,時間終究是讓他們老去,讓病痛隨波而來,他們都會慢慢地離開這個世界,現在是夏水程,說不定以後就是藍慕騫和蘇振天中的一個。
二人走的時候夏水程深深地看著他們的背影,他要好好記著這段不朽的情誼。
蘇薇和霍北笑匆匆趕過來,看到夏清枯坐在病房看著夏水程,忽然一陣心酸涌上心頭,感覺這個世界剎那間變得好渺小,沒有任何一件事情能比生死離別來地更痛心,兒女私情在此刻,相比之下,是微不足道的事情,除了安慰夏清,讓她振作起來,好好照顧夏水程,照顧好顧婉舒之外,就只能拜托藍錦城了,現在他是夏清家唯一的男人,夏清所有的情感寄托了。
不用她們說,藍錦城自是心里明白,現在,不僅僅是夏清離不開他,他同樣,也是離不開她。
他把整顆心都拴在了她的身上,他是最後一搏,和上天賭了一把,經過多少個日夜掙扎,他才敢真正地把心交出來,如今他想收也收不回來了,只能為這顆心的居住地修建起堅定的城池。
夏清,就是這所房子,他要做的是陪著她,安慰她,鼓勵她,給她力量,給她所有的支撐,讓她堅強,他相信,夏水程的離去將會變成一次火焰的歷練,她是一只鳳凰,會有涅磐重生的一天,到時候她便是那個堅強的她,是狂風暴雨都擊不倒的她。
他需要這樣一個她。
夏清和單位請了長假照顧夏水程,藍錦城也是早早下班就過來看望他,顧婉舒辭退了工作安心地守候他,可是盡管這樣,夏水程還是在時間的匆匆溜走下,越來越衰弱,化療的後期反應折磨地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吃不進去東西還要嘔吐月復瀉,還有出血的狀況,夏清和顧婉舒兩個人眼睜睜地看著夏水程痛不欲生,卻束手無策,只能終日以淚洗面,日漸消瘦。
藍錦城每天都想著法地讓夏清多吃點東西,可是她怎麼都吃不進去,時常獨自坐在窗前,兩眼凝視著遙遠的地方,她的眼楮眼已經哭得紅腫,淚還在流著,她卻仿佛一點也感覺不到,藍錦城就站在她的身後,手臂鎖著她的肩,他該如何做,才能止得住她的悲慟,治得好她的眼淚呢?
夏水程的白發成股成股地掉,夏清每天早上看到枕頭上那些銀色的頭發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她的心如刀剉,她找來一個盒子,把這些頭發全部裝起來。
農歷的十二月二十六,街面上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紅色的燈籠掛滿了家家戶戶,大街小巷都是賣對聯和彩色糖果的攤,唯獨夏清家冷冷清清,一家人都在醫院守著夏水程的遺體。
夏水程離開的時候是凌晨五點鐘,顧婉舒趴在床頭睡覺,夏清去接了杯水,回來的時候夏水程已經停止了心跳,漆黑的夜一片死寂,夏清意識到夏水程離開的時候是早上八點鐘,他仍舊沒有醒來的痕跡,紋絲不動地躺在那里,她心狠勁地跳著,可不敢去試探,直到醫生來查看病患的時候,宣告了夏水程的死亡,顧婉舒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顧婉舒听到「離世」兩個字,頓時歇斯底里地哭喊著,撲在夏水程的身上晃著他的身體,叫喊著他,可是他已經長長地睡了過去,再也不會醒來了。
「不,爸爸沒有死,你們肯定弄錯了!」夏清搖著頭,面如死灰,不肯相信醫生的話,她去觸模夏水程的手指,冰涼刺骨,僵硬地戳著她的手心,鑽心的疼痛席卷了她全身,她一串眼淚如月兌線的珍珠,滾落而下,砸在夏水程的手指上,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
手機在一邊響著幽幽的鋼琴曲,仿佛為這位司令的離去唱著哀樂,為他送行。
夏清握住夏水程的手在臉上蹭著溫度,可是他的手只會在冰冷的眼淚下更加冷,這樣的冷已經讓她的心無法承受,她還沒有足夠的時間好好去整理自己的心情,沒有來得及做好未來的打算,他怎麼能一聲招呼也不打,就這麼離開了…….
最近感冒的人特別多,大家可要注意身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