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午後的陽光已有了些許熱意。湛藍的天空好像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清澈而透明。白色的雲朵猶如一團團棉花,一會兒變成蘑菇,一會兒變成奔馬,緩緩流過。
鳳儀宮。
侍女們恭敬地分立在各處,鴉雀無聞。蘭若坐在棋案旁和自己下棋。
忽然一陣腳步聲響,抱琴笑容滿面地跑了進來︰「啟稟娘娘!陛下來了!」
蘭若的心中陡然一驚。
新婚之夜陛下就已經用不出現告訴了她他不喜歡她。
之後他又用各種方式不斷把這個意思闡釋得更加清楚明白。
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皇後之位就是一個擺設。
為什麼此刻陛下會突然到來?
來不及多想,洛奇軒已經走了進來。
他穿著便裝,一襲海藍色的錦緞長袍映襯著他雪白的肌膚光潔瑩潤。如墨的長發自然地垂順下來,用一條海藍色的緞帶從中束起。俊美的五官毫無瑕疵,步履翩然,飄逸若仙。只是神情如冰似雪,透著些微寒意。
蘭若連忙迎上前去︰「參見陛下。」
洛奇軒背負起雙手淡然地說道︰「平身。其他人都退下。」
「是,陛下。」
侍女們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蘭若的心緊張得怦怦直跳。
陛下明明不喜歡自己卻來見她,又讓侍女們全都退下,莫非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蘭若低垂著頭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陛下前來有什麼事嗎?」
洛奇軒的目光停駐在他面前的空氣中,冷漠的聲音沒有起伏和溫度︰「朕需要一個孩子。」
蘭若的臉頰驀然騰起兩朵紅雲。
難道陛下……是要寵幸她嗎?
「你可以任意挑選一個喜歡的人來生這個孩子。不過你懷孕以後,他必須要死。作為補償,你生下的女孩會封為公主,生下的男孩會立為太子,將來繼承王位。」
蘭若的腦子有些懵了。她努力思考著洛奇軒的話。
陛下需要一個孩子。
陛下讓她任意挑選一個喜歡的人來生這個孩子。
陛下娶她的目的是為了讓她和別人為他生孩子。
一團憤怒的火焰逐漸在蘭若的心里熊熊燃燒起來,令她一時忘記了害怕。她握緊了雙手抬起頭望著洛奇軒緩緩問道︰「陛下把臣妾當成一個生孩子的工具?」
洛奇軒的目光如同掠過雪原的朔風淡淡掃過她,幽深的瞳眸里沒有一絲波瀾︰「你是皇後,為朕生育子女本來就是你的職責。」
蘭若怔住。
陛下說得沒有錯。
可是她是陛下的妻子,不是應該和陛下生育子女嗎?為什麼要和別人?
是因為陛下的身體有問題?還是因為陛下不喜歡她不願意寵幸她?
她是堂堂的禮部尚書的女兒,大家閨秀,千金小姐,受過良好的教養,懂得禮義廉恥。不管是因為哪一種原因,她怎麼可以和不是自己丈夫的男子苟合?
「如果你不選,朕也可以幫你選。」
洛奇軒說得輕描淡寫,蘭若的心頭卻升起了一股冰涼的寒意,令她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蘭若難以置信地望著洛奇軒。
初見那天和公主在一起的陛下是多麼柔情似水啊,眼中滿溢的笑意似乎要滴落下來,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陛下卻又是多麼冷酷無情,黑色的眸中看不到一點光亮。
她是陛下的妻子,陛下卻要把她交給隨便哪個男人,因為他需要一個孩子。
她怎麼會這麼天真地以為她只要當好一個名義上的皇後就行了,陛下是皇帝,他需要子嗣來繼承王位。
蘭若的心一陣陣疼痛,她捂住胸口後退幾步跌坐在椅子上。
好一會兒,蘭若的眸中突然生起一點希翼的光芒,她試探著問道︰「可不可以,臣妾假裝懷孕,然後抱一個孩子回來?」
洛奇軒微微皺起眉頭,聲音比冰雪更加冷冽︰「你知道懷孕是什麼樣子的嗎?」
蘭若眸中的亮光瞬間熄滅了,苦澀在心底迅速地萌芽生長漸至蔓延。
是的,她不知道。
她才十六歲,剛剛成親,怎麼可能知道懷孕生子是什麼樣子?所以她不可能裝得出來。而且宮中這麼多人,怎麼可能隱瞞得了?
蘭若握緊了雙手努力想要找到一個能夠解決問題或者是拖延時間的方法︰「宮里的人都知道陛下從來沒有來過鳳儀宮,臣妾如果懷孕了,大家會懷疑的。」
「朕不是來了嗎?以後朕還會來。」
洛奇軒從袖中拿出一塊染有血跡的錦帕遞給蘭若︰「把它鋪到床上。」
蘭若伸手接過錦帕,心中的苦澀更加濃重,淚水悄悄涌上了眼眶。
她懷著那樣的忐忑和期盼獨自度過了她的新婚之夜。
她的美好對于陛下來說不屑一顧。
如果不是為了制造寵幸她的假象,陛下根本不願意來見她。
蘭若已經想不到別的辦法,她只能哀求︰「陛下與臣妾才成親一個多月,可以再等等。」
「一年之內你必須懷孕。」
洛奇軒的聲音依舊比冰雪更加冷冽,將蘭若的心凍結。她低下頭咬緊了牙不敢讓淚水流下。
他是皇帝,他說的話就是聖旨,她只能接受。
她不能觸怒他,他的手上掌握著她的生命、她父親的生命,乃至整個家族的榮辱生死。
「你到榻上去躺著,朕走了。」
蘭若扶著桌子站起來行禮︰「臣妾恭送陛下。」
洛奇軒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蘭若慢慢走進寢室來到榻邊,掀開被子把布巾鋪到榻上,再月兌去衣裙躺下,隱忍了許久的眼淚頓時涌了出來……
康寧宮。
蘇顏匆匆走了進來︰「參見太後。」
林雅靜和藹地說道︰「平身。」
蘇顏從袖中拿出一方錦帕呈給林雅靜︰「太後娘娘,半個時辰前陛下到鳳儀宮來停留了一刻多鐘,留下了這個。」
林雅靜望著錦帕上那一抹嫣紅心中暗自嘆息。
洛奇軒做出了已經寵幸過蘭若的假象,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傳遍朝野。
但是事實上他根本不會寵幸蘭若,所以蘭若沒有辦法懷孕。
于是所有人都會認為是蘭若有問題,而不是洛奇軒有問題。
「哀家知道了。」
「奴婢告退。」
蘇顏離去了,林雅靜伸手撐住了自己的額頭。
她是洛奇軒和洛琳的母親,也是蘭若的母親。
她不希望為了保護洛奇軒和洛琳就去傷害蘭若。
但是她別無它法。
她只能加倍的疼愛蘭若來補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