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了。皇宮里處處張燈結彩,鞭炮聲聲,煙花滿天,一片喜慶祥和。
但是對于居住在鳳儀宮中的蘭若來說,卻有著分外可怕的含義。洛奇軒說過,一年之內她必須懷孕。現在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了。
她嚴格執行著洛奇軒為她制定的作息時間和生活習慣,御醫也時常前來為她診視,用藥物進行調理。所以只從外表看,她似乎和從前沒有什麼區別︰烏發若雲,容顏如玉,娉婷裊娜。只是她的內心已然心神憔悴。
這一天,蘭若正坐在桌旁吃橙子,抱琴走過來呈上一封書信︰「娘娘,這是國丈大人剛剛派人送來的。」
蘭若接過書信拆開一看,臉色很快變得煞白。她放下信,站起身匆匆往外走去,被蘇顏攔了下來︰「娘娘,水果還沒有吃完,您要到哪里去?」
蘭若苦苦一笑,是啊,洛奇軒規定過,這個時辰要吃一只拳頭大小的水果。
「我的父親病重,我要立刻去見太後,求她準許我回去看望。」
蘇顏略一沉吟︰「原來是這樣。只是陛下這時候可能在太後那里,娘娘晚些再去也許更好。」
蘭若知道蘇顏說的有道理。太後多半都會同意自己回去看望父親的,但是洛奇軒就不一定了。萬一洛奇軒先說不同意,太後也不好再說什麼。與其冒著風險現在過去,不如再等一等。
蘭若努力按捺住自己焦急的心情,又等了半個時辰,才前往康寧宮。
果然,林雅靜听蘭若說明來意,立刻和藹地說道︰「既然如此,哀家馬上派御醫前去為國丈診治。皇後是國丈的獨生女兒,只回去看望片刻,恐怕難解國丈思念之苦,皇後心中也多有不安。皇後可以回家去暫住一些時日,待國丈病情穩定之後再回來。」
蘭若喜出望外。林雅靜關懷體貼的話語如同一股暖流,溫暖了她的身心。她感激地拜倒在地︰「多謝母後。」
林雅靜連忙說道︰「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蘭若站起身,正欲告退,突然听到身後響起熟悉的腳步聲。她的心一驚,驟然提了起來。
洛奇軒從門外匆匆走了進來。蘭若低下頭,忐忑不安地躬身施禮︰「參見陛下。」
洛奇軒徑直走過她的身邊,淡淡說道︰「免禮。」
林雅靜問︰「皇兒,你怎麼又來了?」
洛奇軒笑道︰「兒臣忽然想起剛才有件事情忘了和您說。」
林雅靜笑了笑︰「皇兒來得正好,哀家剛巧也有事想和皇兒說。國丈病了,哀家剛才已經同意讓皇後回去看望,並在家里暫住一些時日,待國丈病情穩定以後再回來。」
蘭若緊張地偷偷注視著洛奇軒,深恐他會說出一句反對的話。但是洛奇軒看也沒有看她一眼,毫不猶豫地點頭應道︰「兒臣知道了。就按母後的意思辦吧。」
蘭若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沒有想到洛奇軒會這麼輕易就答應下來。不管他曾經對她有多麼殘酷,至少在這件事情上,蘭若對他充滿了感激。
蘭若回到鳳儀宮稍作收拾,坐著鳳輦急急忙忙趕回家中。
傍晚時分,蘭若終于見到了父親。蘭敏虛弱地躺臥在床榻上,面色萎黃憔悴。蘭若上前握住父親的手,忍不住潸然淚下。
「父親!」
「娘娘,您來了……」蘭敏望著蘭若,高興地笑了。深宮之中的女兒竟然能夠來到自己的身邊,握著自己的手,對自己說話。他仿佛覺得病情一下子減輕了許多。
蘭若的眼淚更加洶涌︰「父親,現在是在家里,不必拘禮。您覺得怎麼樣?」
「臣沒事。只是……受了些……風寒……」
怕父親勞累,蘭若不敢再問,先把自己要在家里暫住一段時間、等他病情穩定以後才回宮的事情告訴了他。蘭敏果然歡喜非常。
蘭若又把自己近段時間的情況講述了一遍——當然,大多是些精心編造的謊言。蘭敏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侍奉父親服過湯藥,安然睡下,蘭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里的一切都保持著她從前在家時的模樣。蘭若的手輕輕撫過熟悉的家具器皿,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眼淚一串串掉了下來。
她在這里度過了十六載的歲月,那是多麼幸福美好、令她終生難忘的十六年啊!
一夕之間,她突然成為了母儀天下、高高在上的皇後,受到無數年輕女孩的羨慕和嫉妒。她的心里也曾暗暗有過驕傲和欣喜。
她曾經對她的丈夫和她的婚姻有過多少美麗的憧憬和浪漫的幻想啊!可是就在新婚之夜,所有的憧憬和幻想都化作了泡影。而那個夏日的午後,更成為她所有噩夢的開始。
她活得如此痛苦和屈辱,可是又不能決然地拋下一切結束自己的生命。她的心被一刀刀割碎,碾為齏粉。
蘇顏過來勸解道︰「娘娘,鳳體要緊,請勿過于悲傷。」停了停,她接著說道︰「陛下派人來過了,說娘娘在家,飲食起居還是要盡量和在宮中時一樣。另外,陛下有一封書信給娘娘。」
听到陛下兩個字,蘭若的心驟然一緊。現在的她,如同驚弓之鳥,只要听到洛奇軒的名字和任何與他有關的事情,都會不由自主地顫栗。
蘭若的腦海里浮現出下午在康寧宮,當太後說已經同意她回家看望父親並暫住一段時間時,洛奇軒臉上春風般和煦的微笑。一種不祥的預感緊緊攥住了她的心。
蘇顏送上書信,蘭若接過打開一看,整個人都劇烈地顫抖起來。潔白的信箋上只有兩句話︰你找到喜歡的人了嗎?還有兩個月了。她終于抑止不住地伏在桌上失聲痛哭起來。
不管她是在皇宮,還是在自己的家里,她永遠都無法擺月兌掉洛奇軒的陰影。
其實早在她接到洛奇軒立她為後的聖旨的那一天,她就應該明白了,從此以後,她的命運注定要和洛奇軒的命運緊緊糾纏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