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芳院。
東方的天際微微的白了,淺淡的光芒如同一縷輕紗緩緩飄蕩。花草樹木在微涼的晨風中舒展著花瓣和枝葉,抖擻精神迎接新的一天的到來。
聶長風輾轉了一夜,不知幾時才朦朧睡去。此刻,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老爺!時候不早了!請趕緊起身吧!」任遠在門外焦急地呼喚道。
聶長風跳下臥榻正欲上前開門,忽而發現自己赤*果著身體。他的腦海中驀然浮現出昨天發生的事情,唇邊不由得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公主懷了陛下的孩子,而他在方虹身上享受了**的歡娛,一切是多麼奇怪而荒謬。
聶長風披上衣衫打開*房門,接過任遠送上的朝服,匆忙穿戴整齊趕往皇宮。
勤政殿。
丹墀之上洛奇軒正襟危坐,文官百官肅立兩旁。
聶長風斂首站在隊列之中,目光凝望著洛奇軒,雙手緊握,心中涌動著陣陣深刻的痛楚。
有人說他是一位英明神武的聖主,有人說他是一位殘酷暴虐的君王。
在他的心里,他不是一位仁慈而萬能的神,但是他確實是一位了不起的帝王。
登基十年,他勤奮而努力地治理著這個國家,讓它一天天強盛壯大,百姓安居樂業。
他發自內心的尊崇和愛戴著他,甘願拼上性命灑盡熱血來守護他。
那一年他才十六歲,他就把父親的職位授予了他,之後又屢屢對他委以重任,恩賞有加。他的知遇之恩令他永遠也不能忘懷。
但是他竟然和他的妻子有染。
他們以前有過,他雖然難受,畢竟已經過去了,他可以不計較;然而他們現在仍然在一起,他無法不計較。
即便他是他的臣子,他也不應該這樣羞辱于他。
……
聶長風思潮起伏,黑色的瞳眸波瀾暗涌,也不知道朝堂之上究竟說了些什麼。直到站在身旁的同僚偷偷踫了踫他,他才猛然醒悟過來已經下朝了,連忙彎下腰恭送洛奇軒離開。
洛奇軒站起身步下丹墀,帶著侍從向殿外走去。
經過聶長風身旁時洛奇軒停下了腳步︰「聶愛卿,太後身體只是小恙,你和朕用過早膳一起到康寧宮去給太後請安,然後和安寧一道回去吧。」
仿佛一道霹靂在頭頂閃過,震得聶長風的腦子嗡嗡作響。
原來太後真的病了!
原來洛琳沒有懷孕!
原來一切只是他的誤會!
聶長風又驚又喜,又愧又悔,心念電轉。眸中一點閃爍的星火立即映入了洛奇軒的眼簾。
洛奇軒幽深的瞳眸一直望進聶長風的心底,淡淡問道︰「聶愛卿,你怎麼了?」
聶長風回過神來,連忙低頭稟道︰「末將昨天听聞太後鳳體不適,公主回宮探視又一夜未歸,恐怕太後鳳體有恙,心中十分擔憂。此刻听到陛下說太後鳳體無礙,不禁又驚又喜。」
洛奇軒的頰上露出了兩個淺淺的梨渦︰「雖然公主一夜未歸,不過愛卿還有十位如花似玉的侍妾,想必不會寂寞?」
聶長風悚然一驚。雖然那些侍妾是公主送給他的,雖然陛下表面上沒有說什麼,但是如果陛下知道他真的要了她們,恐怕不會饒恕他的。更何況現在他和公主成親才兩個多月而已。
聶長風按捺住內心的忐忑,強自鎮定地說道︰「陛下說笑了。」
「我們走吧。」
洛奇軒微笑著轉身向前走去,雙手在袖中緊握,幽深的眸中有冷冽凌厲的光一閃即逝。
聶長風做了對不起琳兒的事。
康寧宮。
深紅色的帷幕半掩著,金色的陽光透過樹梢灑下斑駁的光影。寢室里彌漫著淡淡的草藥香氣。
林雅靜倚著靠墊半躺在榻上,臉色有些發黃,不過精神尚好。洛琳坐在榻前陪她說著話。
莫愁進來稟道︰「娘娘,公主,陛下和駙馬來了。」
林雅靜喜悅地笑了︰「讓他們進來吧。」
不一會兒,洛奇軒和聶長風一起走了進來。
「兒臣參見母後。」
「平身,皇兒和駙馬都坐到哀家身邊來吧。」
侍女端了椅子過來,聶長風在洛琳左邊挨著她坐下,洛奇軒坐在洛琳右邊稍遠一些的地方。
林雅靜看著眼前的三個孩子心中十分歡喜。
洛奇軒已經有了蘭若。洛琳也有了聶長風。
他們終于都過上了正常的生活。
雖然目前還說不上多麼幸福,但是畢竟有了良好的開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林雅靜的目光停駐在聶長風的臉上,玩笑道︰「駙馬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疲憊。難道是因為安寧不在,駙馬便無法安睡嗎?」
聶長風的臉驀然紅了,是因為羞澀,也是因為慚愧。
他確實一夜難眠。
他確實牽掛著洛琳。
只是他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啊!
他僅憑猜測就認定洛琳和陛下還在藕斷絲連,並在怨憤之下和方虹有了一夜歡情。
他明明對洛琳承諾過一生一世只愛她一個人。現在盡管他的心意沒有絲毫改變,但是他的身體已經背叛了她。
聶長風尷尬地笑了笑,問候道︰「太後,您的身體怎麼樣?」
林雅靜微笑著說道︰「不過是著了些涼,有些頭重身乏,不要緊的。哀家只是想念安寧了,所以借著這個由頭把她叫回來。沒想到她也正病著,這麼一折騰,倒把她的身子弄壞了。過幾天安寧就不用再回宮了,在府中安心休養些日子。」
聶長風連忙應道︰「好的,母後。請母後放心,兒臣一定會好好照顧公主的。」
林雅靜的心中非常欣慰。
兩個多月了,安寧依然對駙馬十分冷淡,但是駙馬對安寧始終關懷備至。
安寧並不是真的鐵石心腸,只要駙馬持之以恆,安寧一定會感動並最終接受他的。
她牽起聶長風和洛琳的手握在一起︰「皇後已經有了身孕,什麼時候駙馬和公主也能傳來喜訊哀家就真是太高興了。」
洛奇軒答應了洛琳要去看望蘭若,果然每隔六七天都會去見她一次。
蘭若是個好女孩,洛奇軒和她相處得久了,了解得多了,一定會慢慢喜歡上她的。
何況他們已經有了孩子。她相信蘭若月復中凝聚了兩個人骨血的小生命將會成為一條紐帶,最終把他們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洛琳和聶長風也是一樣的。
聶長風握著洛琳的手,劇烈的心跳如同激昂的鼓點。
這是他第一次握洛琳的手,多麼嬌小,多麼柔軟,讓他的心忍不住一陣顫栗。
濃濃的柔情從他的心間涌了出來,他多麼希望能夠永遠這樣握住她的手,永遠和她相依相伴。
太後說希望他們能夠盡快有個孩子。他和洛琳的孩子,只是想想都讓他覺得無比幸福和甜蜜。
他的目光偷偷看向洛琳,她低垂著頭沒有說話,頰上一抹羞澀的紅暈,順從地任由他把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此刻的她是多麼美麗溫柔!
洛琳空著的另一只手掩在袖中用力握緊,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有尖銳的疼痛直達心底。
母後在看著,奇軒在看著,她不可以抽回自己的手。
她答應過奇軒會放下他和聶長風開始新生活。
已經過去二十四天了,她仍然沒有讓聶長風回到她的房間留宿。好多次話都涌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她是奇軒的妻子。她不能忍受和另一個男人同床共枕,她不能忍受和另一個男人肌膚相親。
可是如果她不能接受聶長風,奇軒就不能放心地離開她接受蘭若。他們已經有孩子了。
洛奇軒注視著洛琳,寬大的袍袖下他的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可是**的疼痛遠遠比不上心中的疼痛。
卓然說琳兒把方虹送給聶長風以後心情輕松了一些,臉上偶爾會出現笑容。但是自從她上次回宮以後,她很少說話,再也沒有笑過,常常坐在那里發呆。
他是不是不應該逼琳兒去接受聶長風?
可是琳兒已經是聶長風的妻子了,如果她不放下自己,就會在思念中孤獨寂寞地度過余生。
到底哪一種才是對琳兒更好的?
聶長風在他面前親口承諾要用余生所有的時間去疼愛琳兒,直到琳兒喜歡上他。可是才不過兩個多月而已,他就和別的女子有了歡情。他真的能夠如他所說的那樣即使沒有回報,也始終如一地對待琳兒嗎?
又說笑了一陣,方舒捧著藥走了進來。
林雅靜喝過了藥,含笑看著洛琳和聶長風︰「趁著太陽還不太大,駙馬和安寧一道回去吧。哀家也有些乏了,想休息一會兒。」
聶長風和洛琳站起身向林雅靜和洛奇軒告退。
聶長風正欲轉身離去,洛琳突然微笑著握住了他的手︰「駙馬,我們回去吧。」
聶長風驚訝地看著洛琳,一瞬間有些呆住了。
這是洛琳第一次對著他笑!她的笑容如此溫婉明媚,如沐春風!
洛琳竟然主動握住了他的手!她從來沒有對他如此親密過!
難道洛琳在宮中住了一晚改變了心意,打算接受他了嗎?
聶長風的心再次劇烈地跳動起來。他用力握住了洛琳的手,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容。
洛琳握住聶長風的手,轉身走出康寧宮。她的另一只手在袖中緊握,她的淚水在眼底洶涌,她的嘴唇在微微顫抖,她的腳步充滿了留戀和不舍,然而她依然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她沒有看洛奇軒,也沒有回頭,但是她知道他正在凝望著她。
奇軒,你看,我已經開始接受聶長風了。請你也接受蘭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