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館。
一帶雪白的粉垣,中間有大片高大的柳樹垂下千萬條絲絛,猶如碧玉雕成。十來間白牆灰瓦的房屋隱在綠樹叢中,清涼而幽靜。
方虹從睡夢中慢慢張開眼楮,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寬大的臥榻上鋪陳著竹枕竹席和絲毯,涼爽而舒適;一頂蔥綠的輕紗帳幔上繡滿了各色花卉草蟲,從頂上懸垂而下,仿佛一團輕軟的薄霧;透過帳幔,依稀可見雕花幾案上,白色的花囊中插著大束紅黃紫白的鮮花,另有一只翡翠香爐飄出清新淡遠的裊裊輕煙;牆上掛著水墨山水圖;四壁羅列著高櫃矮箱,里面有她新作的錦衣華服、繡帶絲履;明鏡妝台上擺放著胭脂水粉、金簪翠鈿……滿目琳瑯。
方虹心滿意足地笑了,這才是她應該享受的生活啊。她輕啟紅唇懶洋洋地呼喚道︰「珍珠,琥珀。」
兩個十六七歲的丫頭應聲走了進來︰「二夫人,您醒了。」
一個「二」字像一根針刺進了方虹的心里,提醒著她的身份和公主還是有一些區別。
方虹的笑容略微僵硬了一些︰「以後沒有別人的時候,只叫我夫人就好了。」
珍珠和琥珀低頭應道︰「是,夫人。」
是啊,她們侍候的這位主人架子和真正的夫人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兩人上前掀起帳幔,扶著方虹坐起身來,為她穿衣梳洗。
杏色的絲綢長裙輕盈飄逸,宛若天邊的一抹微雲。一雙同色的緞鞋上繡滿了五彩的花瓣。
烏黑的長發挽在腦後,左邊點綴幾朵瓖嵌著寶石的珠花,右邊插著一支丹鳳朝陽金步搖,耳邊墜著雙明珠,脖頸和腕上戴著金鏈,腰間系著翠綠絲絛,碧玉環佩。全身上下富麗堂皇、珠光寶氣。
梳洗完畢,方虹在桌旁坐下,珍珠為她倒上一杯茶。方虹喝了茶,突然有些發起呆來。
她搬到這里來已經有半個多月了。她夢想的生活已經全部實現,她確實非常高興。只是高興之余,也漸漸感到有些無聊。
以前在含芳院,早晚灑掃庭院,偶爾跑跑腿,閑時和姐妹們頑耍說笑,倒不覺得日子難熬。
現在她是主人了,不需要做任何事。她自恃身份尊貴、今非昔比,也不願意和奴婢們說笑。當然更不敢去含芳院找公主玩耍。
旁邊的房間里倒是有書籍、筆墨紙硯、琴棋……但是她不識字,也不會彈琴下棋。
這會兒太陽正大,也不能去花園里逛,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呢?
看到方虹似乎有些悶悶不樂,琥珀說道︰「夫人,您要不要吃些水果?上午管家派人送了一只西瓜過來,正在井水里浸著呢。」
方虹嘆了口氣︰「好,那就吃西瓜吧。」
反正現在每天除了睡覺和吃東西,也沒有太多的事情可做。
琥珀答應一聲去了,過了一陣,端著一只水晶荷葉盤回來,里面放著切好的西瓜片。
方虹伸手拈起一片放進嘴里,涼絲絲,甜蜜蜜,如飲甘露。
吃了幾片,方虹問道︰「老爺現在在哪里?」
珍珠答道︰「在公主那里。」
方虹口中的西瓜頓時沒有了滋味。
她現在已經懷了駙馬的孩子,可是駙馬對她還是遠遠不及待公主那樣溫柔體貼、關懷備至。他天天都到含芳院去,隔三差五才會到她這里來一趟。而且每次略坐坐就走,既不會陪她用膳,也不會陪她散步,更不會在她這里留宿。
方虹放下西瓜,微微皺起眉頭,伸手撫著月復部,叫道︰「哎喲!」
珍珠和琥珀都嚇得變了臉色︰「夫人,您怎麼了?」
「我的肚子突然有些疼痛起來了,珍珠,你快去稟告老爺一聲。琥珀,你扶我到榻上躺一躺。」
珍珠答應一聲轉身飛奔而去,琥珀連忙扶著方虹到榻上躺下。
含芳院。
湛藍的天空上飄浮著一朵朵棉花團似的白雲,午後的陽光火辣辣的炙烤著大地。
綠油油的芭蕉舒展了寬大的葉子掩映著碧綠的紗窗,為悶熱的夏日帶來絲絲涼意。
聶長風從午夢中悠悠醒來,轉頭望向洛琳。
洛琳還在沉睡著。如墨的發絲鋪在碧色的竹席之上,宛如黑色的錦緞。冰藍色的絲毯擁在月復部,身上只穿著一件粉色的肚兜,下面是一條粉色的中裙。面向里側躺著,露出一彎雪白的手臂和大片光滑的脊背,如冰似玉。
聶長風的心中情不自禁地涌起脈脈柔情。他側過身靠上前去,一手攬住了洛琳縴細柔軟的腰肢,溫熱的唇印上了洛琳的肩背,緩慢地游移著。
洛琳在迷蒙中覺得腰上一緊,接著背上被什麼又暖又軟的東西弄得癢癢的,不由得略微張開眼楮轉過身來低聲問道︰「駙馬,什麼事……」
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頰上的紅暈嬌艷如花,一點櫻唇略略張開,慵懶中透著百般嬌媚。
聶長風的心神更加蕩漾。他張口含住了洛琳嬌小的唇瓣在唇齒間吸吮,靈活的舌尖滑入了她的口中,與她的糾纏在一起。手也從腰間伸進了肚兜里,在她柔軟飽滿的胸上略微用力地揉捏著。
洛琳清醒過來,暗自嘆了口氣,闔上了眼簾。
吻,深長而纏綿;手,多情而體貼。一片曖昧的情愫中,心跳越來越激烈,呼吸越來越急促,身體越來越灼熱滾燙。單薄的衣衫很快拋到了一邊,兩個美麗的身影緊緊交纏。陣陣低吟和喘息響了起來,濃情蜜意在冰藍色的輕紗帳幔中氤氳彌漫……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漸響漸近,聶長風連忙停了下來,洛琳拉起絲毯蓋住兩人的身體。
水靜走到寢室門口停下了腳步︰「啟稟駙馬,二夫人的丫頭珍珠來了,說二夫人的肚子突然有些疼痛。」
聶長風陡然一驚︰「水姨,你讓珍珠立刻去找任遠請王太醫過來。」
「是,駙馬。」水靜匆忙轉身去了。
聶長風猶豫片刻,望著洛琳歉意地說道︰「公主,我過去看看。」
洛琳點點頭︰「好,你快去吧。」
聶長風穿上衣衫急急忙忙趕往春風館。
春風館。
方虹皺著眉頭躺在榻上,斷斷續續地低聲申吟著︰「哎喲……」琥珀又驚又怕、心急如焚地站在旁邊搓著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陣腳步聲響,聶長風眉頭緊鎖、滿頭大汗地走了進來。他疾步走到榻前彎下腰焦急地問道︰「你覺得怎麼樣?疼得很厲害嗎?」
方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倒不是很厲害……」
「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肚子疼呢?是不是吃了什麼不合適的東西?或者摔到踫到了?」
「妾身也不知道……」
琥珀急忙答道︰「夫人說肚子痛之前吃了西瓜。不過並沒有摔過踫過。」
聶長風走到桌旁拿起一片西瓜看了看,又嘗了嘗,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不由得更加緊張。
方虹的眼中泛起了點點淚光︰「老爺,您坐到旁邊來陪陪妾身吧。」
聶長風遲疑著走到榻邊坐了下來。
方虹伸手握住了聶長風的手︰「老爺,咱們的孩子不會有事吧?」
聶長風黑亮的瞳眸閃爍不定,兩只手緊緊地握了起來︰「不,不會有事的。我已經讓任遠去請王太醫了,他很快就會趕來的。」
方虹的申吟聲漸漸小了下去。
戲若是演得過頭了,只怕不太妙。
聶長風關切地問道︰「是不是好些了?」
方虹的唇邊泛起一抹嬌柔的淺笑︰「嗯。有老爺在這里陪著妾身,妾身覺得肚子不那麼痛了。」
聶長風心中微微一動,目光若有所思地停駐在方虹臉上︰「哦?是嗎?」
方虹心虛地垂下眼簾避開了他的目光。
過了一陣,小丫頭鶯兒進來稟道︰「老爺,王太醫來了。」
珍珠和琥珀放下帳幔,聶長風吩咐道︰「請他進來吧。」
王太醫匆匆忙忙走了進來,汗水濕透衣衫粘在了身上。
「參見聶大將軍。」
「平身。」
王太醫在榻前坐下,讓方虹伸出兩只手來細細診了脈,笑道︰「大將軍不必擔心。尊夫人只是久坐少動,氣血略有不暢,沒有大礙,于胎更無妨害。若不怕苦,可以吃一兩劑藥調理一下;若怕苦,連藥也可以不吃,以後注意多多活動即可。」
方虹連忙說道︰「真的沒事嗎?我剛才真的覺得肚子好痛。」
王太醫再次診了診脈,斟酌著說道︰「那我還是為夫人開幾劑藥吧。」
聶長風頷首笑道︰「有勞王太醫了。請到外面開藥方吧。」王太醫施了一禮,隨任遠一起出去了。
珍珠和琥珀掀起了帳幔,聶長風吩咐道︰「你們先下去。」
「是,老爺。」
珍珠和琥珀離開了房間,聶長風望著方虹淡淡說道︰「你安分守己地呆著,你想要的我全部都會給你;但是如果以後你再無事生非,那我就什麼都不給了。听明白了嗎?」
方虹心中一凜,垂下了眼簾︰「妾身明白了。」
聶長風站起身來到外面︰「珍珠,琥珀,你們進去吧。好好侍候二夫人。」然後徑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