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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餃子這件事,于她而言本來是件難度系數比較大的技術活,可是為了他以後回來不吃超市里的速凍餃子,她之前幾個周末都央著嚴莊包餃子,從和面到剁餡,再到包,扎扎實實地學了,像她這麼聰明的人,又肯下苦工,目前的技術還是能過關了!
從四點到六點,她的心跳持續加速,每隔幾分鐘就跑出去看看有沒有他走來的矯健身影,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媲…
門外終于響起了腳步聲,她欣喜地跳起來,拉開門…丫…
失望如一桶冷水,自上而下將她澆了個透徹。
來人哪里是寧震謙……
是郝小海……
而且,她有預感,郝小海帶來的一定不是她想听到的消息……
「嫂子!團長讓我叫你去食堂吃飯!」郝小海說。
果然……
她回頭望了眼餐桌上的「十全十美」,微笑著問,「你們團長人呢?」
「今晚值班!已經在食堂吃過了,讓我來叫你呢!」
「值班?他不是說今晚不值班的嗎?」一天辛辛苦苦的精心準備,卻沒有人捧場,心里多少還是不舒服的……
「本來不是團長值班的,是方參謀長的班,可是方參謀長臨時有事,團長就替他了……」
「這樣啊……我知道了……謝謝你……」盡管理解,臉上卻不由自主涌起了失落。
郝小海倒是真的很細心,瞬間懂了她語氣里的意思,「嫂子,我替團長說句好話,不是團長不回來陪你,團長參謀長他們都是為兄弟們著想,春節的班都是領導們值了,好讓兄弟們過年歇一歇。」
她心中微嘆,這樣的他,讓她還怎麼忍心有怨則?這樣的他,才是她愛的人啊……
可是,就算值班也可以回來吃飯的啊!到底還是在逃避著她?否則,今天白天有整整一天的時間,為何也不回來跟她說一聲?
糖糖哥,其實,只要你給我一個機會,一個小小的機會,我就滿足了呀……
「嫂子……去吃飯吧?」郝小海見她始終不吭聲,以為她生團長的氣,可是也不方便再多說什麼。
陶子笑著搖搖頭,「算了,我在家做了菜呢,就在家吃吧,小海,你吃飯了沒?」
「還沒有……」郝小海往房內看了一眼,果見豐盛的年夜飯已上桌,不禁對嫂子的苦心有種說不出來的同情,該是辛苦了一天才做出這樣一頓吧,嫂對團長可真好……
「小海,那不如一起吃吧?你看,我做了這麼多一個人也吃不完!」她把門大打開了,讓小海進來。
「這……」這樣好嗎?團長會不會削他?
「沒事兒!進來吧!在食堂吃在這吃不一樣嗎?」碗筷已經擺好,桌上甚至連酒都備好了,陶子把凳子拉開,誠心請郝小海一起吃飯。
「那……好吧……」郝小海覺得自己實在無法拒絕嫂子的好意,進門坐了下來,滿桌的菜品相都不錯,讓他嘖嘖稱贊,「嫂子,這都你做的,真看不出來啊!」
她個子小,打扮又不成熟,加上昨晚還和她一起玩做紙餃子,直覺上她就是一個小孩,沒想到居然能做出這麼一手菜來,團長真是有福了!
陶子哪知道郝小海心里轉了這許多念頭,只開啟酒瓶,給郝小海斟了酒,又另拿了只杯子,斟了半杯,敬給天上的爺爺,而她自己因為胃不好,不敢喝,笑著回答小海的話,「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單獨做這麼多菜,好不好吃你想先試了再說,若覺得好,以後就常來吃飯唄!」
「嫂子是打算隨軍了嗎?」郝小海听見「常來」兩個字,敏感地問。
陶子心口被悶悶地擊了一錘,是啊,隨軍!按照寧震謙的級別,她隨軍是沒有問題的,可是他從來就沒提起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別提隨軍了,就連她千里迢迢來看這麼一遭,他都不待見自己,時時找各種借口躲著自己,又怎麼可能讓她隨軍?
她若無其事地笑,「沒有!我有喜歡的工作,怎麼會隨軍?只是這次休假時間比較長,你可以常來嘗我的手藝。」工作在她心里怎麼可以和他相比?只要他一個眼神,她就可以舍棄一切奔赴這里,有他的地方,才是她的天堂啊……
「也是……」郝小海的神情有些沮喪,「我們這地方,偏僻艱苦不說,氣候條件還很惡劣,沒哪個姑娘願意來的。」
「倒不是這個原因……別說這個了,吃吧!菜該冷了!」陶子用筷子夾住一只雞腿。這雞,陶子是蒸的整雞,肉已經蒸得極軟,一扯,就扯下了一整塊,都給了小海。
「我不要這麼多!這腿還是給團長留著吧!」小海有點兒不自在,如果讓團長知道自己在享受他的福利,不知道會怎樣啊?這半只雞的熱量只怕不夠幾十圈消耗的……
「叫你吃就別客氣!」陶子又把其它幾樣小菜也給他布了些,又道,「小海,放開了吃,放開了喝,別跟嫂子見外,只是嫂子不能喝酒,沒法陪你了。」
郝小海點點頭,小口小口地咬著半只雞,陶子盛了碗湯,以湯代酒,算是敬他。
喝了點兒酒之後,郝小海便有些放開了,開始大口大口地啃雞肉,話也多了起來,說的全是寧震謙的好︰
「我們寧團長可是赫赫有名的鐵血團長,每一回軍演,我們團都是贏的!」
「團長練兵,那叫一個嚴格,毫不夸張地說,兄弟們听見他的聲音,寒毛直豎!可是咱們就是一個字︰服!」
「團長嚴格歸嚴格,生活上可關心我們了!有一回,我父親生病,團長還以我的名義給我父親寄錢呢……」
……
郝小海把寧團長夸得跟神一樣的人物,稍稍歇息,抿了一口酒,「嫂子,你可別不信!我絕不是自賣自夸,團長可是聲名在外的,某軍區大領導的女兒為我們團長可來這里幾回了……」
什麼?陶子嘴里的肉丸子掉到了碗里,居然還有人對她老公虎視眈眈?
「嫂子,你別不信,我們這山里的男人不是每一個都行情不好的,人家都放話出來了,只要團長同意和她在一起,就把團長調到軍區里,離開這破山溝!」郝小海的語氣里透著些許不屑,「哼,我們團長才不吃那一套!有什麼了不起?!破山溝怎麼了?我們團長只要願意,北京都可以回去,軍區算什麼?哼,團長就是喜歡這破山溝,你怎麼著!我就是喜歡這破山溝,你怎麼著?!」
這話听著解氣!
陶子沒听出郝小海話里的言外之意,只覺得她家寧團長在別的女人面前忒長威風了,一時興起,也倒了一杯酒,和郝小海踫了踫杯,「對!說得沒錯!咱山溝里的男人就是威武!誰敢瞧不起?咱還瞧不起她呢!來,為山里的真正男子漢干杯!嫂子我,就愛這樣的男子漢!」
郝小海微醺,一雙小眼楮凝視著陶子,情緒激昂,「嫂子,為團長有你這樣的嫂子干杯!嫂子,告訴你一件事,明天晚上,估計那女人會來,嫂子,你得做好準備!」
「她來干什麼?我和你們團長可是結了婚的,她來破壞軍婚嗎?」好不容易跟他相聚幾天,本來就心里就疙疙瘩瘩有著千千結,還要來一個女人攪局,真是夠了啊!月老是不是睡著了!紅線胡亂牽?!
「明天軍區來領導看望我們,會有一場自娛自樂的演出,她也會跟著來吧,還會帶節目來,這兩年都這樣,有時候中秋節什麼的也來。你跟團長才結婚不久,大家都不知道團長已婚了唄,你這次不來,我們也不知道。」小海決定好心提醒一下嫂子,免得那個潑辣的女人做出什麼不適當的舉動,讓嫂子下不來台。
好你個寧震謙!真安樂啊!如果不是知道你心中有芊琪這麼個人,她真要懷疑他死活不肯回去是因為這里有溫香軟玉啊!想一想就可氣,每一個節日居然是另一個女人陪在他身邊,這讓她這個守在冷宮里的正牌妻子情何以堪?
她靈機一動,「演出?什麼演出?都有哪些人表演節目?」
「有我們團多才多藝的兄弟們自己的節目,也有慰問團帶來的節目。」
她眼神一亮,「小海,那我可以表演一個嗎?」
「當然可以!最好讓團長把你和那個女人的節目安排在一起,氣死她!」郝小海對那個女人本來只是印象不好,但是吃人的嘴短,又和陶子投緣,現在完全和陶子同仇敵愾了!
「可是我不想讓你們團長知道我也演,小海,你能幫我安排嗎?」
小海眯著眼楮小眼楮一笑,「嫂子,我懂了,你想給團長一個驚喜是嗎?好!包在我身上!」
「對了,我還需要一些東西,也不知道鎮上有沒有賣的,可是明天就要演出了,來得及嗎?」既然要演出,服裝什麼的總要準備一下。
「這也包在我身上了!明天有出去采買的車,我讓他們捎上你。」郝小海已經完全和陶子沒有了陌生感,開始自己給自己斟酒了,又給陶子滿上,「嫂子,你不是不能喝嗎?少喝一點。」
「是的,我只能喝一點點。」陶子舉起酒杯,又和他踫了踫杯。
說是只喝一點點,陶子卻忘了形,酒意慢慢上來後,各種情緒也開始爬上心頭。
多少年了,都是一個人過節。她把自己牢牢封閉在自己的圈子里,不讓任何人侵入,卻從來沒想到,第一次敞開心門,讓另一個人步入她的圈子,卻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而是……郝小海……
也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緣分吧……
緣分有很多種,親人之間是有緣分的,所以我們才能為人子為人女為人父母,朋友之間也是有緣分的,所以我們才會有知己二三友人四五,戀人之間自然更需要緣分,所以我們才會有那個飛蛾撲火執念一世的無怨無悔……
「小海,給我當弟弟吧!」她端著酒杯笑,這可是除了爺爺之外,第一個陪自己過年的人呢……
「好啊!我可想有姐姐了!姐,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姐了!姐,干杯!」郝小海一口把自己酒杯里的酒給干了。
她不敢喝猛,喝了一小口,這個除夕,不管怎麼說,都是開心的!
雖然沒有收獲寧震謙的垂顧,可是卻多了一個弟弟,自己這個年,也總算過得不孤單了……
「弟,收到我弟媳的信了麼?」家書,是這里每一個男人最溫暖的牽掛,她記得寧震謙的話。
「沒,接到電話了!」郝小海又喝干了一杯,眼圈有些紅。
「怎麼了?想媳婦兒了?」她眨了眨眼,擠兌他。
郝小海卻給自己的杯子里斟得滿滿的,笑容有些苦澀,「分了!她說……等不下去了!」
「……」陶子沒想到會是這樣,早知如此,她就不提這個話題了,作為午夜心靈節目的主播,她的職業病犯了,「小海,其實……」
「姐!不用安慰我!」郝小海卻打斷了她的話,「我懂的,哪個姑娘不想男朋友疼著寵著陪著?我一個大老爺們,沒辦法陪在她身邊,作為男朋友,就已經是失職的了,她有權力選擇她的幸福,喜歡她,只要她幸福就夠了,姐,你說是不?」
「小海……你真是……讓姐說你什麼好!」這麼真的漢子那姑娘不要絕對是她的損失!「算了!什麼都不說了!我們只喝酒!干杯!」
兩人喝上了興,不知不覺,到了看春晚的時間了,陶子把電視機打開,小套間里頓時熱鬧起來,有人陪著過年的感覺真好,電視機的作用再不是空放著讓屋里多點聲音,她也可以評說哪個小品好哪首歌曲好听……
陶子又把面團和餡搬了出來,邊看電視邊和郝小海包餃子,郝小海不太會包,又有幾分醉了,弄得滿臉都是面粉,陶子用紙給他擦,結果擦得更花了,她哈哈大笑,「小海,你這造型,可以去演雙簧了!」
郝小海只看著她,嘿嘿傻笑,忽的,抓了一把面粉撒在她頭上,她玩心起,怎可服輸?兩人便打起面粉仗來……
當他們玩玩鬧鬧把餃子包完的時候,地面桌子也全是一片狼藉了……
不過,陶子卻覺得很開心,很久沒這麼開心了,雖然原本這開心的主角不該是小海……
進廚房把餃子給煮熟了,端出來和小海分享,兩人就著餃子,繼續喝之前沒喝完的酒。
不知不覺,夜深了。
電視里又開始倒計時。
陶子和小海已經從餐桌轉戰到小沙發上,兩人均是醉了,癱軟著,睡意朦朧。
忽然響起了鞭炮聲,零點鐘聲敲響。
郝小海閉著眼楮,迷迷糊糊地指了指外面,「一定是團長在放炮呢,待會兒還要放煙花,可漂亮了……」
是嗎?她竟是等到這一天了嗎?她的糖糖哥終于陪著她放爆竹了嗎?雖然,是以這樣的方式……
第一陣爆竹聲之後, 里啪啦的聲音就絡繹不絕,想是大伙兒紛紛開始放了吧……
她眯著醉醺醺的眼楮,望向窗外的夜空,一朵火紅的煙花盛開,繼而此起彼伏,整個夜空被照得明亮無比。糖糖哥,新年快樂!我愛你!你听得到嗎?她對著煙花,默默許願,而後,便沉沉進入夢鄉……
寧震謙連續值兩個晚班,一旦松懈下來,還是有些疲累的,眼楮也泛了紅血絲。
漸漸走近宿舍,心里無端就升起了個念頭,也不知道那家伙這兩天又玩出什麼ど蛾子來。
此念頭一起,他自己都覺得好笑,她好像就等于事端,不給他整出點事兒來,簡直就不是她了……
掏出鑰匙,剛扭開門鎖,就听得里面電視機的聲音震天響。
這麼早就起來看電視了?
他疑惑地推開門。
果然!這家伙哪天不讓他震驚一回就不正常了!
這究竟是上演的哪一出?
她和郝小海一起睡在沙發上!
注意!是一起!完全沒錯!是抱在一起的!她睡在郝小海懷里還抱著他的腰!
兩人的衣服上、臉上、頭發上全是面粉!真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的臉頓時鐵青,關上門關了電視大吼一聲,「郝小海!」
「到!」郝小海猶自在夢里,听見聲音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而後才睜開眼楮,有好一瞬都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待他看清楚懷中的陶子,又看見團長鐵青的臉時,嚇得立刻推開陶子,頂著宿醉的酒氣,啪的立正敬禮,「團長!誤會!不是你看到的這樣!真的!」
陶子被這麼一推,又听見不正常的聲音,也醒了過來,揉著眼楮,腦袋里還昏昏沉沉的,「咦,你回來了?」
當著郝小海的面,他隱忍不發,可是臉色卻更加難看了。
郝小海快要哭了,「團長!你千萬別懷疑姐的人品!她真不是這樣的人!我們啥事也沒做!真的!姐其實對你可好了,昨晚做了好大一桌菜等你回來吃飯,你沒回來姐才請我吃的!我們就只吃了飯包了餃子喝了點酒……」
「姐?」他冷哼,他怎麼從來不知道這兩人是親戚?
「不是……就是……我認嫂子當姐了……」郝小海著急地解釋。
「所以我又多了個小舅子?」他的目光像要燃火一樣,「喝酒?喝一次酒我就多一個小舅子出來,那我得有多少小舅子?」
「團長,我錯了!全是我的錯!是我多喝了兩杯就犯了混!以後再也不犯了!我認罰!跑步關禁閉都可以,團長,別怪嫂子!她沒錯兒!」郝小海很是仗義,把所有的錯兒都攬到自己身上。
陶子現在才算弄明白眼前這一幕是怎麼回事,小海這麼講義氣,她怎麼可以把責任往他一個人身上推?當即站起來,和郝小海站在一排,大義凜然地把頭一揚,「不是!認弟弟是我提出來的!不是小海的錯!要跑圈要禁閉我們一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