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雙手輕輕拽著裙擺的兩側,小心地緩緩站起來,這一次總算站穩了腳跟,沒有再摔倒。
而大步流星的他,已經走到面前媲。
「不喝酒了?」她揚起大大的笑臉,雙眼微眯,這樣,看不出她因為腳疼而變了臉色吧丫?
「嗯!」他坐了下來,放下手里的酒杯,「給我拿點吃的來!」
「哦……好……」陶子移動了一下自己的腳,應該沒問題,可以走……
駱東勤看著她,似要說什麼,被她一個狠狠的眼光給止住,好像在說,別多管閑事!他于是揚揚眉,閉了嘴,只是目光仍然追隨著她的背影,分明傷了腳的她,卻走得平穩端莊,是忍住了多大的痛?在自己的老公面前,用這般的堅強偽飾自己的女人,是怎樣的處境?
不過,他好像想多了,這真的不關他的事,他亦非多管閑事之人。
感受到身邊的男人明顯的冷漠,他笑了笑,站起身來,向寧震謙伸出手,「駱東勤,幸會。」
寧震謙抬頭,兩個男人的目光短暫對視之後,他不輸氣勢地亦向對方伸手,鎮定自若輕輕一握,點頭,「幸會。」
駱東勤一笑,本欲轉身離去,可是莫名其妙地,卻在轉身的瞬間,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不疼惜老婆的男人,他就不是個男人!」
在看到某人的黑臉驟然更黑的時候,他心里升起莫名的暢快,終揚長而去。
很久以後,他想起這一幕,仍然想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跟他的脾性一點兒也不符,也許,有些東西果真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他想要尋覓的,卻原來就在這不經意的瞬間悄然相逢了……
陶子一步一小心,咬著牙才讓自己神態自若地取了食物回到他身邊。
而她依然能對他微笑,是拼著怎樣的努力?
「吃吧!」她把盤子遞給他,知道他胃口大,盛了滿滿的一大盤。
他伸手接過,卻有所察覺,盯著她問,「你怎麼了?」
「哦……沒事,高跟鞋有點磕腳……」也許她該告訴他她扭傷了,可是這句話卻不假思索地月兌口而出,難道逞能已經成了習慣?
他往一邊挪了挪,給她挪了個位置出來。
她是真的需要坐下了……
緩緩挪過身子,緩緩往下坐,落進沙發里的那一刻,終于松了口氣。
「你自己不吃?」他吃了兩口,問。
其實還真的有點餓了,可是她沒有勇氣再走過去拿食物,她再也不想多走一步了……
難得首長終于肯好好跟她說句話,那他現在是不生氣了?盡管至今還弄不清楚他為什麼生氣,可是就這麼一句問候,已經足夠讓她陽光燦爛了,不由眉目舒展,整個小臉充滿了光澤,盯著他盤子里的蛋糕,用手指了指,小聲說,「吃啊!首長賞塊蛋糕吃唄?」
他盯了她一眼,把手里的叉子遞給她。
從不指望他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喂她吃蛋糕,更何況,首長一直黑著臉呢,就這樣已經不錯了。
呃,首長大人用過的叉子,被他握得熱熱的,有他指尖的溫度……
她愛甜食,今晚的蛋糕做得既漂亮又好吃,明知他是吃包子不吃蛋糕的物種,可仍忍不住在他盤子里加了蛋糕,最後終于算是落入了她的肚子……
胃里填了自己喜愛的美食之後,整個人都舒泰了許多,她美美地回味了一下蛋糕的滋味,把叉子還給他。
他卻盯著她的唇,皺了皺眉,「把嘴巴擦擦!」
是沾了女乃油還是蛋糕屑?她伸出小舌來,沿著唇線舌忝了一圈。擦什麼擦呀!這麼美味的蛋糕她一點也舍不得浪費掉!全部進肚子吧!可是,這個動作很失禮嗎?為什麼首長大人的眸子迅速暗了下去?
首長的心思永遠猜不透……
「哥!嫂子!」清脆的呼喚傳來,身穿輕盈藍色禮服的美女出現在眼前。
陶子回憶了一下,記得剛才嚴莊介紹過,這是公公寧晉平弟弟寧祖則的女兒,叫寧雨謙,也就是寧震謙的堂妹。
「嗯!小帥呢?」寧震謙放下叉子問。
「在那邊跟辰安哥他們說話呢!我四處尋你們來著!你們卻躲在這里享受二人世界!」寧雨謙挨著陶子坐下,很自來熟的一個人,「嫂子,第一次見你,想跟你套套近乎,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很榮幸呢!」她真的很慶幸,寧家的人個個都這麼好相處,當然,除了她家的黑臉首長……
寧雨謙側著頭,細細打量著她,然後笑了,「我就知道,哥娶的媳婦就是這種類型!」
「哦?什麼類型?」她敏感地想到了一個名字,芊琪。畢竟她是模仿了芊琪的打扮才入了他的眼。可是,她今天的發型已經變了啊,還有芊琪的影子嗎?
寧雨謙撲哧一笑,「就是像嫂子這樣的啊!嫻靜保守又端莊,就像嫂子今晚這身禮服一樣!」
「是老氣嗎?」陶子自嘲地開玩笑,不過,卻很高興沒有從寧雨謙嘴里听到任何和芊琪相關的詞。
「不是啊!」寧雨謙連忙否認,「我的意思是說,我哥這人老古板,眼光也必然古板。」
「那就是說我古板咯?」陶子索性逗她。
「不是這意思!」寧雨謙急了,「我是說……我給你舉個例子吧……」寧雨謙看了眼她的頭發,「我敢打賭,嫂子的頭發是今天做的吧?我哥就沒啥反應?」
「反應?」她想起了她剛做好頭發出來的那一瞬,首長大人的反應可大著呢……
「沒叫你染回去?」寧雨謙又問。
「呃……這個……」陶子遲疑著是否說實話,偷偷看了眼寧震謙,看不出他的情緒……
寧雨謙卻笑了,「肯定讓你染了!我記得我上高中那會,有一回玩叛逆,和同學一起做了一次性染發,還穿上奇裝異服,結果被我哥看到,狠狠訓了我一頓,只差拿剪刀把我頭發全剪了!」
「咳咳!」首長終于有了反應,「雨謙!少胡說!」
「怎麼不是?」寧雨謙抬起下巴和堂兄抬杠,「我爸媽都沒說什麼,偏你仗著自己是大哥管得嚴!就是老古董一個!這些年在山里隱居,只怕更加古董了!只有同樣的老古董才受得了你……」
寧雨謙性子直,想到什麼說什麼,說完才想起這話把嫂子也給罵進去了,忙又改口,「嫂子,我不是那意思……」
陶子笑道,「我明白。」
原來他還是這麼一副脾氣?難怪看見她的頭發那麼大反應……
寧雨謙見嫂子沒生氣放下心來,笑道,「嫂子脾氣真好……對了,馬上要開始跳舞了,這第一支開場舞該是由今晚的主角嫂子您和大哥來領的,哥,你準備好了沒?」
寧雨謙的思維跳得很快,從頭發馬上跳躍到跳舞,而且一副調侃的口吻。
寧震謙臉色微僵,沒吭聲。
寧雨謙似乎成功達到目的,哈哈笑著跑開了,「我去找小帥了,哥,嫂子,你們繼續二人世界!」
陶子不明白這其中的玄妙,有什麼事讓寧雨謙這麼樂呵的?
她詫異地看著寧震謙。
寧震謙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問了一句,「你會跳舞?」
「……會啊……」大學里多少都學了一點吧?有誰不會?
她驀地恍然大悟,原來首長大人不會跳舞……
「其實……我也不太會……」她支吾著,馬上改口,說實話,今晚她這腳也跳不了舞了,正好沒借口呢,把一切責任都歸在首長頭上吧!
「那就是有點會?跳過?」首長大人的臉色不太好看。
「呃……以前大學的時候……」她繼續支吾……
他從鼻子里哼出聲來。
好像她又犯錯了……
她迷糊地看著他,他不喜歡跳舞,所以也不喜歡別人跳舞?
兩人正干瞪眼地坐著,又來了人打擾,此人卻是章之黎。
「寧子!」章之黎一臉笑意,和寧震謙打招呼,接下來的話卻語出驚人,「寧子,這幾年在部隊練了跳舞沒有?如果還不會的話怎麼辦?開場舞誰和你媳婦兒跳!」
這種時候,陶子是堅決要和首長站在同一條戰線的,馬上如小刺蝟似的豎起了刺,「我也不會!這個問題就不勞章先生操心了!」
「哦?我還真是操心!」章之黎笑道。
說話間,音樂一換,果然是舞會開始了,只是,並沒有開場舞這個環節,司儀直接用高昂的聲音宣布諸位嘉賓跳起來。
陶子暗暗點頭,這才對嘛!沒理由嚴莊明知自己兒子不會跳舞還安排他跳開場舞的。
章之黎神色間表示對這一安排的惋惜,「可惜了,桃子姐姐是今晚的女主角,卻連領舞的機會也沒有。」
說完看著他倆笑,而後一躬身,伸出來,邀請的姿勢,「不知道可否請女神桃子姐姐跳一曲呢?」
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挑釁!
陶子挽住了寧震謙的胳膊,一臉堅定,「對不起,我不會!」
堅決和敵對勢力劃清界限啊!
同時,她不忘觀察自家首長的臉色,為什麼除了黑,還是什麼也看不出來?
「很簡單!我可以教你!」章之黎依然殷勤地躬著身。
「謝謝,我不想學!」陶子拽著首長胳膊的手更緊了。
終于,首長有了反應。
「走吧!我們過去!」他猛然站起,同時把她也帶了起來。
「啊——」突如其來的大動作,讓她沒有準備,頓時腳上一陣疼痛,她沒能站穩,摔在了地上,手依然緊緊抓著他的袖子。
他臉色一變,「怎麼回事?」
而後突然明白了什麼,動作極其迅速地蹲下來,抬起了她的腳。
這一次很疼,疼得她眼底淚花直冒,可是卻強忍了不讓眼淚掉下來,反擠出笑來,對他說,「沒事……」
「還說沒事?!」他眼里火苗竄動,月兌掉她的鞋子,明顯的,一只玉足,腳踝處腫得老高,「怎麼弄的?」
他似乎怒火很盛,她有些害怕,怯怯地答,「從化妝間出來的時候扭到了……」
「那你怎麼不說?!」他怒喝。
「我叫你了……你沒听見……」她的聲音更小了。
剛說完,她便感到身體騰空而起,是被他打橫抱起,同時,另一只腳上的鞋子也掉落在地。
他抱著她急忙往外走,她的裙裾過長了,掃過茶幾,將茶幾上的盤子掃落在地,叉子和盤子踫撞的聲音讓他回了一下頭,再低頭看懷中的人,怒火又起,「你這樣了還給我去拿吃的?」
她縮在他懷里,抓緊他禮服的衣襟,被他的暴怒嚇得結結巴巴,「是……你讓……讓我去的……」
這話徹底激怒了他,他眼里的火焰快噴出來了,「你還可以更笨一點!」
說完再不停歇,抱著她疾走。
「拿衣服來!」經過嚴莊身邊時,他簡明扼要地道。
「這是怎麼了?」嚴莊驚道。
「腳扭了!快拿衣服!」他有些不耐煩起來。
嚴莊迅速讓人拿來了他倆的外套,他扯過陶子的,給她裹上,顧不得穿自己的,邁開大步就往外走,還是嚴莊硬給他披在了身上。
開車門,將她放進車里,上車,發動……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利落迅速,不愧訓練有素!
一群人跟著他們出了大廳,可是只看見車的尾燈漸漸遠去。
蕭伊庭立在左辰安身邊,怔怔的,「很久沒見老大這麼激動了,這一回老大是玩真的了?」
「婚都結了,還是假的?」左辰安淡淡地反問。
蕭伊庭睨了他一眼,「我是說感情!結婚和感情是兩碼事!嗯……本案事實清楚證據充分,可以宣布結案了……」
而另一個角落,章之黎亦望著遠去的車,臉上始終是那般的笑容……
在飛馳的車里,他的臉色沉得如烏雲籠罩的天空,陶子決定,在模不清方向之前暫時不要吭聲,免得觸怒了火山,引起大爆發……
赤足蹋在車里,她才想起自己兩只鞋子都沒穿,這可怎麼辦?可是,馬上又樂了,這不因禍得福嗎?沒鞋子穿,那只有他抱了……
不禁唇角揚了揚,淺淺笑意。
車駛進了醫院,他抱起她就往急診科猛沖,那聲勢,把醫生和護士都給嚇著了,以為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最後確診,沒有骨折,只需噴一些外用活血化瘀的藥就行。
拿藥後,陶子便在診室外等,寧震謙一人進去問用法,又和醫生談了許久,也不知在談什麼。她等得無聊,將兩只腳並在一起比較大小,看看到底腫得有多高。
正比較著,感覺身邊陰影壓下來,抬頭,果然是他,陰沉著臉。
她不想亂說話觸怒他,只沖著他一笑。
哪知就這一個笑容,也能點燃他的怒火,「還笑!以後你再給我穿那些破鞋試試!」
破鞋?這個詞听起來好別扭……
「不是破鞋……」她只是覺得這個詞很刺耳而已。
「還敢頂嘴!」他又是一聲爆喝。
好吧,識時務者為俊杰……
她保持沉默……
「拿著!」他把手里的藥遞給她,俯身將她抱了起來。
她也不知他要將自己抱去哪里,突然想到,他這麼凶她,不準她穿那些「破鞋」(不,是破高跟鞋,不能隨便省詞),那會不會都是因為有一點點關心她?
想到這里,心里便暖融融的。
抬起頭來,看見他堅毅的下巴,陰沉的臉,可是,卻怎麼看都覺得帥氣……
夜晚的醫院,人不多,正好經過一個無人的走廊,她便直起身來,摟住他脖子,在他臉上偷襲了一口。
偷襲成功後把臉埋進他懷里,再不管他發怒還是黑臉,反正親到了賺到了便宜也佔了……
感覺到他腳步頓了一頓,而後,繼續響起皮鞋踩在醫院走廊特有的「噠噠」聲。
她向來膽大,從平時每天深夜下班獨自回家這一點便可看出,但有一個場景卻是她害怕的,那便是獨走夜晚空曠的醫院走廊,那「噠噠噠」的腳步聲總讓她覺得毛骨悚然,哪怕有時看電視電影看到這個情景都會感到恐懼。
所以,下意識地,將他抱得更緊。
這個動作換來了他的回應,不知他是感知到了什麼還是以為她怕冷,抱著她的手臂也用了力。
感覺到他堅實的臂膀,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閉著眼楮緊靠著他胸口,她便覺得,他仿似化作了一張網,一張保護網,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再不必害怕了……
她很享受這樣的溫暖,只盼著這條路更長一些,讓她就這樣一直伏在他懷里,哪怕直到永遠。
而一如她所想,這條路真的很長,走完走廊,七拐八拐,最後走進了電梯。
「按一下X摟。」他對懷里的她道。
她露出臉來,睜開眼一看,他們已經來到住院大樓,而X樓竟然是婦產科……
糟糕!
所有的害怕、溫暖,一切的情緒都在這一刻飛到了九霄雲外,就連腳上的痛也不明顯了……
此時此刻,她眼里只有那刺目的三個字……
「那個……去X樓干什麼?」她緊張兮兮地問,怯弱地盯著他的臉。
「你說呢?」他臉色倒是有所緩和,說話也不那麼凶了,還多問了她一句,「肚子疼不疼?」
「不疼!一點兒也不疼!」她馬上道。
「那也要看一看才放心!快按啊!」他抱著她,靠近電梯按鈕。
「不要!」她輕聲驚叫。難怪他禁止她再穿高跟鞋,原來是以為她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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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晚了,明天見~!明天一萬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