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趴在他胸口淚如雨下,原來他不是不要自己了……她這一夜的擔心都是多余的……
「糖糖哥……糖糖哥……我以為……你生我的氣……不要我了……嚇死我了……」她喃喃地重復著這幾句話,失而復得的她無法抑制自己喜悅、慶幸及擔憂等百味交雜的心情。
他昂起頭來,心里刺痛得難受。
這個丫頭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有今晚這般瘋狂的舉動;又是多麼不自信,才會總是犯這樣的迷糊媲?
他不是很早就告訴過她,永遠在一起嗎?不是在十不準里寫得清清楚楚,不準讓他找不到她嗎?怎麼她還不明白自己和她在一起的心?一點點小事,她就會像只小鵪鶉一樣慌了神?
「傻囡囡……」他壓低聲音叫她的名字,「一定要記住這句話,糖糖哥不會不要囡囡,糖糖哥要和囡囡一輩子在一起!不要總是忘記!听見沒有?如果再忘記,就把這句話罰抄一百遍!」
她蜷在他懷里,巨大的幸福感襲來,來勢洶涌,洶涌得讓她一時難以承受。
她記得!她怎麼會不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她只是太害怕而已,怕自己不是他心中的那個她,怕他說的那些話都只是騙小孩的假話……
得到他的再一次確認了,她幸福地閉上眼楮,「不會了!不會讓你有罰我抄一百遍的時候!可是……」她頓了頓,仍有些擔心,她可以再貪心一點嗎?她多麼希望糖糖哥和她在一起不是因為責任……不是因為她是囡囡……
「糖糖哥,和我在一起……你覺得幸福嗎?開心嗎?」她閉著眼問,不敢看他的表情。
他撫著她的臉嘆息,縱然開了暖氣,她的臉還是那麼冰,「傻!我當然開心!當然幸福!你看不出來嗎?」這個聰明的傻瓜,萬事都聰明伶俐,獨獨在這事兒上犯傻,怎麼就看不出他一點點被她改變了呢?怎麼就看不出,其實,真正離不開她的人,是他呢?
「真的?」她難以置信地睜開眼來。
「真的!」她這樣的語氣,再次讓他的心抽動了一下,她是這麼美好而單純的女子,難道她自己不知道嗎?卻偏偏總是這麼不自信,總是這麼患得患失……「囡囡,害怕的是我,你知道嗎?怕被拋棄的人也是我。我年紀一大把了,不會說好听的,不討人喜歡,脾氣還不好,又總是黑臉,我……」
他倒是真的擔心,如此不堪的他,配不上純潔如玉的她……
是她讓他在灰暗的日子里看到了陽光,是她讓他知道了什麼叫做幸福,是她讓他依戀讓他依靠讓他離不開,她不知道,每天回家打開門,叫的那一聲「囡囡」得到她的回應後,他心里是多麼的安寧和溫暖,所以,才會在今晚突然發現不了她的身影時,如此地慌亂……
只是,所有的這些情感,他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說給她听,他總是這麼木訥,這麼不善浪漫,不善言辭……
片刻的停頓之後,他看著前方黑漆漆的夜,低沉的聲音響起,「囡囡,我們好好過,芊琪……已經過去了……」
這個名字,如果給她造成了困擾,那麼,他希望她能和他一起翻過昨天的書頁,一起認真地度過他們今後的每一天……
「是!好!」她喜極而泣,那個叫做芊琪的魔咒,真的解除了,是嗎?
他凝視著前方,懷抱著滿滿的幸福,情不自禁又擁緊了些,黑暗中,什麼也看不到,如同八年前的那些夜晚,他在北京城的夜里猛奔若狂,亦再也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一樣。然,時過境遷,一切又不一樣了……
芊琪,現在的我很幸福。八年都不給我半點音訊的你,是否也有了屬于你的幸福?芊琪,你一定要幸福,我才能安安心心地幸福下去……
心中想著,手上卻不曾耽擱,把她的濕衣服給剝了下來,這個家伙,居然還知道防護,穿得挺多,可穿得再多也還是濕透了呀!唯一慶幸的是,她穿著高筒雨靴,鞋子里沒進水,襪子沒濕透,否則涼了腳可就真夠受的!
看不見,又有風衣罩著,月兌褲子便沒那麼容易,拉扯了幾下,褲子還粘在她腿上,而在幸福的漩渦里暈陶陶的陶子,終于發現他在干什麼,趕緊扯住褲子,不讓他作為,窘迫地急道,「不行……」
于是他知道小妮子想多了,這小鬼,不知道腦子里裝著些什麼,總能想到哪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沉下臉來,「想什麼呢?褲子不月兌了等著感冒?」
「可是……」
她的「可是」才剛剛說出口,手中拽著的褲子便被一股大力給奪了去,並且慘烈地從外到內,連同小內褲一起,被褪到了膝蓋,當然,其中還包括她的衛生棉……
最後,他又一個用力,褲子徹底月兌掉,被他扔到了後座,當然,也還有她的衛生棉……
于是,她光果果地僅裹了他的風衣坐在他腿上……
盯著被他扔棄的褲子,她頓時激動了,雖然她知道,生理期量多的時候一定不能激動,可是,他的行為無法讓她不激動,她可以認同男人為女人月兌衣服是天經地義的,然而,絕不認同,男人還可以為女人月兌衛生棉……
「那個……我的……」她手指著後座,卻怎麼也無法說出「我的衛生棉被你扯掉了」這樣的句子……
于是,她激動的後果是,有東西泉涌而出……
她徹底傻住,呆坐在他懷里一動不動……
誰能告訴她,她現在該怎麼辦?她很想馬上跳到副駕座上去,可是,那不是會把車座也搞髒了嗎?
可是,她也不能繼續坐他腿上啊!
僵直著,又涌出一股來……
這一次,他也感覺到了異樣,狐疑著,要伸手去模,「怎麼了?」
她急了,抓住他的手,不讓。
雖然她在他面前形象從來就沒好過,可是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出丑……
急得用力打他的肩膀,「都怪你!都是你!現在怎麼辦!怎麼辦!」
他一頭霧水,完全莫名其妙,「什麼怎麼辦?」
她一亂動,涌出來的更多了……
她已經完全可以確定,他的褲子上一定沾上了……
羞愧加上焦急,她又快哭出來了,這麼髒的東西沾到他身上,他會不會嫌棄?
他更加糊涂了,但大腿上的溫熱卻是分明有感受的,于是伸手一模……
好像黏黏的,他打開燈一看,竟然看到自己滿指的紅……
他頓時分寸大亂,掀開風衣就要查看,「你流血了?哪里受傷我看看!」
「別!別看!」她已經可以尷尬致死了……「寧震謙!如果你敢看的話……我……我就死給你看!」
「胡說八道什麼?!不準再混說這個字!」至于這麼嚴重?死啊活啊的?他腦中靈光一閃,終于明白是怎麼回事……臉上頓時也一陣尷尬……
陶子像犯了錯的孩子,從紙盒里抽出紙來給他擦手,心虛且羞愧,便化作無理取鬧,「現在你滿意了嗎?你滿意了?」
寧震謙打開車窗,把手伸到窗外,任雨水洗了洗手,然後給她裹緊了風衣,無所謂地道,「我以為什麼大事……」
「可是……你褲子髒了……」她很是羞愧,這輩子還沒在男人面前這麼狼狽,雖然他是她丈夫,是她的糖糖哥,可有些事情,還是屬于女人的**的……
「不就是血嗎?我們一年到頭就是跟流血打交道的!」
「可是……這個是髒的……」在老家的觀念里,女人的經血是極骯髒的東西,雖然她受過教育,知道其實不然,但有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卻是無法更改的,就連她自己,也覺得這血髒……
「從身體流出來的,不都是血嗎?有什麼髒不髒?你沒見過髒的!」任何的事情,到他這里都算是小事,而後,便化于無形了……
她默默地抵著頭,不吭聲了,心內的感動不是沒有,只不過,她現在該做哪里?他們要回家,難不成在車里待一輩子?
他總喜歡在車里放幾件他的衣服,便于軍裝便裝隨時換,所以,他便返身,把他的衣服都拿了過來,厚厚的墊在副駕的座椅上,「現在可以坐了,我們馬上回去!」
坐他的衣服?
「要不……還是坐我自己的吧……」她指了指那些剛月兌下來的濕衣服。
「那是濕的!想著涼?」他聲音大了起來,看樣子又要訓人了。
她吐了吐舌頭,還是別惹他了……
于是乖乖裹緊他的風衣,挪了過去。
車里暖氣開得很大,熱烘烘的,比還沒有供暖的家里更加暖和,所以,回去的路上,他也不著急,慢慢地開著,來時一個半小時,回去卻用了三個小時……
陶子特喜歡和他一起乘車。
大約,缺乏安全感的人都會有貪戀小空間的癖好,她似乎也是如此,狹小的空間,他和她擠得滿滿的,車窗一關,便和外面的世界徹底隔絕開來,這樣,便會讓她覺得,全世界都是屬于她和他的一樣……
尤其,今晚這車里還涌動著溫暖和幸福的甜香,讓疲累了一晚的她很快就沉醉了。
風暖馨甜,他在身邊,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呢?
她靠著椅背,很快就進入了夢鄉,而且一直睡到回部隊也沒醒來。
寧震謙用風衣將果著的她裹得嚴嚴實實,抱回了家中。
給她清洗干淨以後,他開始犯了愁,他該怎麼對待她家的親戚?
終于找到她的姨媽巾,他以研究武器炮彈和軍事戰略圖一般嚴肅認真的態度仔細地研究了姨媽巾的用法,好在知識和知識之間是相通的……
在他堅持不懈地探索下,終于發現了姨媽巾的奧秘,順利地給她用上。
弄完,他已是一身大汗……
話說他排雷投彈都沒有這麼辛苦……
而後,又把他們倆的衣服都拿出來洗,待他全部洗完晾好,已經快天亮了……
這是怎樣忙亂而荒唐的一夜……
可是,卻也是幸福的一夜……
輕輕上床,將熟睡的她擁進懷里,在她自動往他懷里靠的瞬間,他收攏了胳膊,自覺擁抱了整個世界。囡囡,囡囡,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全世界……
只是,他的眉頭卻不由自主蹙起,從抱她上床,到現在至少兩個小時了,她的身體怎麼還是冰涼的?
如果是發熱,他還能理解那是生病了,可這渾身冰涼是怎麼回事?
他無法就這樣淡然抱著她睡,雖然天色還很早,他還是忍不住打了老中醫紀先生家的電話,因為和紀醫生的兒子紀子昂是高中同學,所以還比較熟識,也勉強可以冒昧打擾……
「紀伯伯,我是小震,很抱歉這麼早把您吵醒了……」他真的覺得抱歉,軍號還沒響呢,就擾了紀伯伯的睡眠……
紀醫生許是年紀大了瞌睡淺,接電話時倒也清醒,「哦,小震啊!好久不見了,是惹麻煩了嗎?」
「……」難道知他莫若紀伯伯?不過這麼早沒麻煩的話也不會打電話,「紀伯伯,是我媳婦兒……今晚淋了一夜雨,睡了幾個小時了,還是冰涼的,是不是病了?該給她吃點什麼藥?」
「冰涼?不熱?還有別的癥狀嗎?噴嚏?流涕?」
「沒有……她睡著了……」
「嗯,睡眠還好嗎?安穩嗎?呼吸呢?」
他低頭看了一眼她,只見她手臂纏著他的腰,呼吸均勻,表情安詳,唇角還掛著笑……
他把情況描述給紀醫生听。
紀醫生听了便笑,「我沒親眼看見,也沒能把脈,不敢妄下結論,不過,據經驗而談,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那怎麼會全身發冷?」他模著她的臉,還是涼涼的。
「可能她體質偏若,氣虛,也可能跟天氣有關,也有可能跟生理原因有關,你在家嗎?要不我過來看看?」
生理原因?他眉端微蹙,「紀伯伯,生理期會發冷嗎?」
「這個……有一部分人會……」
「那該怎麼辦?」他已經確定了,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不用麻煩紀伯伯坐兩小時車來部隊看了。
「給她熬點紅糖水喝吧,不管是輕微感冒還是生理期都有益處的!」
「謝謝,紀伯伯!」他放了電話,馬上去熬紅糖水。
熬了整整一大鍋……
盛了一大碗,吹至溫熱,給她端到床邊,她還在安睡著。
這可不能再慣她了,治病最重要!于是用力地搖她,喊她的名字,「囡囡!囡囡!起來了!」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一看外面還是黑的,又合上眼楮,「嗯?我還睡會兒……」
「來,喝了這個再睡!」他把她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肩上,端著碗送到她唇邊。
一股熱氣夾著紅糖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再次睜開眼,驚訝地看著他,「你煮的?」
「嗯,快喝!」
她看了眼牆上的鐘,快天亮了……他這是一夜沒睡嗎?
心里涌起甜甜的溫暖,卻是比這紅糖水更暖心……
一口氣將一大碗紅糖水喝干,拉著他往床上躺,「糖糖哥,你睡會兒再出操……」今晚,他太累了,駱東勤說得沒錯,她真是害他奔波著救她……
「暖一些了嗎?還要喝點?」他摟著她問。
她搖搖頭,緊緊貼著他,「糖糖哥,其實……怕冷的時候,紅糖水不是最管用的……」
「那什麼最管用?」他一副謙虛好學的樣子,大有為她一試的架勢。
「糖糖哥……是你的懷抱……」
他一怔,摟緊了她,「那從前沒有我的日子你怎麼過的?」
「一個人……緊緊地縮成一團……」可是,無論她縮得多緊,那些日子始終是涼的……
他心里某個地方一疼,唯一能做的,是將她抱得更緊,「囡囡,以後不會冷了……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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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