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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鉞國僅僅只有兩位皇君,地位就相當于北蒼的皇後,大皇女的父妃懿德皇君坐在主位左下方第一個位置,清灕的父妃俊賢皇君坐在右下方第一位。
清漪自從清灕回來後就一直沒有來看清灕,此時端坐在俊賢皇君身側,目不斜視。清灕去找過他,可是每次都吃了閉門羹,對于這個哥哥,清灕真的很在乎。
宮人說,清漪自從清灕失蹤後就搬去了俊賢皇君的東暖閣,女皇如今和俊賢皇君也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所以也就同意了。清漪在東暖閣整日里不問世事,誦經念佛,學起了他的父妃俊賢皇君,二人相處下來也就相安無事。
「清灕給父妃請安,父妃安好。」
清灕穿過眾人,來到懿德皇君面前,論尊卑,清灕必須先拜見他。
「踏月王,免禮。」懿德皇君深深看她一眼,一抬手示意清灕起身。
「謝父妃,清灕這就不打擾父妃雅興了。」
早在清灕進來是清漪就知道了,蜂擁的百官,諂媚的嘴臉,不是對著女皇,就是對著東鉞國受寵的皇女。他不敢多看,越看就會越陷的深,瞥一眼身旁的父妃,父妃也正在看自己,眼神里滿是勸告意味。
恍惚間回到那個狂風驟雨的夜晚,自己冒雨沖進東暖閣。濕噠噠的衣物黏著身軀,迂回的走廊里滴滿淚水一樣的水跡。
「父妃……父妃……」整個人失力地倚在朱紅色大木門上,驚皇失措地敲打著,雷雨閃電合著木門「咯吱」搖晃的聲音。記憶里,清灕失蹤那天就是這樣的情景,揪心著她可能會受傷,糾結著她可能會……自己呆呆地站在雨水里,卻什麼都做不到,直至貼身宮侍來喚,直至自己最後暈倒在大帳外。
「怎麼了?」門開了,露出俊賢皇君似有隱憂的臉,清漪一頭跌進門內,剛好落進俊賢皇君的懷抱里,狼狽不堪,沒有了包袱,沒有了禮教,像是終于找到了依靠,清漪開始放聲大哭,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樣,像只是普通的父子。
「父妃,父妃,我夢到清灕了,我夢到清灕了,她滿身是血,倒在地上,我怎麼叫她都沒有回應,父妃,我害怕,我害怕……」清漪緊緊攥著俊賢皇君的衣襟,滿面倉皇,似乎神思還沉浸在噩夢里。
「皇兒,是愛上了吧?」俊賢皇君一貫淡漠的眼眸看著自己的孩子,已經有多久沒有和他這樣近的相處了呢?從自己開始疏遠女皇開始,就下意識地去忘記與她相關的所有人。懷抱里的這個人,也曾得到過自己的寵愛,盡管那麼短,一轉眼,他的孩子,就如此大了。
「父妃……,你……」清漪臉上掛著淚痕,驚愕的張著嘴,有一滴咸咸的東西滑進嘴角。
「忘了吧,這是孽障,佛祖慈悲,會原諒眾生。」輕嘆一聲,俊賢皇君輕輕拍著清漪的背,安撫著,他終日將自己封閉在這東暖閣內,並不代表他就沒有心,有心,則世間紛擾無不可知。
「可是,我愛她啊,愛她也有錯嗎?」清漪眼中閃動著淚光,張合著嫣紅的嘴,委屈道。
愛,有錯嗎?愛,有錯嗎?
……
「父妃……」
清灕一聲輕喚,驚醒了尚在思緒中的清漪,倉皇一抬頭,清灕一雙漂亮的眼楮正緊緊盯著自己。
明明想要移開視線的,可清漪的身體仿佛不受控制了。一雙眼楮一點也舍不得清灕的臉,滿腔涌現的都是些什麼,欲言又止的都是些什麼?本應古井無波的心,又起了滔天巨浪,誦經禮佛,青燈黃卷,不,父妃在騙他,佛祖慈悲,感念眾生,卻無法成為他的救贖,無法助他渡劫。
「清灕……免禮。」俊賢皇君望著面前,他的第二個孩子,東鉞國權傾朝野的踏月王,備受聖寵二皇女,一時之間不知道要用什麼言語來面對。清灕看著他的眼神有尊敬有憐憫,卻唯獨沒有親近,她的出生是一個意外,在他這里,她得到的關愛甚至比清漪還要少。
兩個孩子弄成這樣的局面,怪他嗎?
「哥哥……」清灕上前一步,來到清漪身旁,想抬手去拉坐著的清漪的手,然後像忽然想到什麼將手收回去,不遠處的鄭蒹葭看到如此尷尬的一幕,一仰頭,又將一杯清茶灌入口中,回味甘甜,唇齒留香。
清漪面上表情從希翼轉到失落,是啊,是自己主動打破了固有的平衡,現在又有什麼資格要求清灕待自己一如當初,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清灕看到了清漪眼中那抹濃重的受傷,數十年來朝夕相處,她不想與這個皇宮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如此生疏,可是她又不能回應他的那些感情,她偷偷去看過清漪,在父妃的東暖閣內,他誦經,禪定,平靜無波,甚至比之往日的溫潤更顯成熟持重。清灕差一點就以為那一夜清漪眼中的狂亂不過是一個荒誕的夢境,可是此時,他站在她面前,他眼中的感情讓清灕無法忽視。
「這不是西攸的王子?」官員們談論的聲音大了起來。
「恩,還是這麼楚楚惹人的樣子。看來這也算是今天的另一位正主了。」
清灕望向門口,只見兩位僕人簇擁下踏進一位身著淡紫錦袍手執折扇的公子,男子身形縴細,在錦袍外還罩了一層月白色紗衣,束腰高裹,腰下掛著一個瑩白的圓孔玉佩。長長的烏發被分成上下兩部分,頭頂部位用一條紫金繡丁香的緞帶綁著,下面自然披散著,碎發恰如其分遮住男子光潔的額頭,細眉明眸,男子臉上是如沐春風的光,帶著慣常的微笑滿面溫柔,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之感。
只是這男子就連邁過門檻的動作都像是弱風扶柳,讓人恨不得對他伸出援手。
什麼,要我娶他?清灕心中驚到,這未免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