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問他為什麼來了,顧柏然倒訕訕地不好自己提起,只見她熟練地給電熱水袋插上插頭,掀開被褥鋪上電熱毯,又撕開一個暖寶寶道︰「師兄,你自己貼還是我來幫你貼?」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沒有半點突兀,反叫顧柏然迷惑起來——他們認識了很久麼?還是說他們一直都是如此親密的?
「謝謝,不用。」顧柏然冷著臉坐在一邊,並不看江雪。
江雪也不惱,笑嘻嘻地上前,只是拉下他身上臃腫的羽絨服重重地把暖寶寶貼拍在顧柏然身上,哄他道︰「好了好了,師兄別傲嬌了,南方天氣濕冷,空調效果不好,貼著這個手腳不冰,別把你凍病了。」
她一面把充好的熱水袋塞到他手里一面不緊不慢地說著話。
「還沒謝謝師兄,我媽當天就給放出來了,只是精神極差,況且少不得上下打點一番,雖然是師兄的面子,然而我們也不好太不懂事,所以我回來料理一下。」她不過二十出頭,于人情世故卻是極通的。
「……我是不想我媽再做這個了,我也快畢業了,何必再讓她犯險了。不過我媽很要強……她從前的一些經歷決定的……所以她也不肯指靠著我給她錢過日子……她還是想把那批工藝畫的活兒接下來……呵呵,當然,我也沒什麼錢,不然也不會……」她指的是與他的那夜歡愉。
「我?佳微妮可是內地女裝一線品牌啊,我之前完全沒經驗的,去了給你丟臉怎麼辦?」
「你怎麼不聲不響就來了,還冷不冷?」這一個問題,最短,本該放在最前面,可是卻放在了最後,因為好像壓著千言萬語,隔著人間清醒與理智無法言表的東西——倘若不瘋狂,根本不會出現,既然瘋狂,又還有什麼可問。
江雪估模著熱水袋有著涼了,從顧柏然手中取過來又重新插上電,一壁又從旅行包里取出幾只橘子,一瓣一瓣地剝好遞到他手中,學著紅樓夢里頭襲人的話道︰「也不敢給你亂吃東西,只是你來我家一趟,也嘗點什麼吧。」
顧柏然見她的手極為靈巧,就跟第一次見到她做立裁一樣,上下翻飛著便把一個個橘瓣上白色的睫除得干干淨淨。他接過來咬了一口,冰涼酸甜,直沁到心中,就好像眼前這個女孩給他的感覺——就像橘子,雖然可口,卻分明是很普通的,只是在這一個恰如其分的時刻︰干渴而乏味,使得他貪戀起這酸甜的味道,一發不可收拾。
盯著她看,她全然不像街頭的美女在冬日里依然堅強地混搭著最in的潮流,而是裹著一件又大又厚實的羽絨服,完全看不出素日的縴細,然而她站起身來時舉手投足間的輕盈,仿佛這一身厚重衣物的重量不過是雲錦一般,其實顧柏然一直想知道,這個女孩是有怎樣的內心,才可以有如此絲毫不擔心自己的外表,有著這樣淡定的個性,有著在陰霾冬日里穿著一身黑卻不淹沒于眾人的氣場。
他听著江雪在電話里告訴她媽媽,有一個朋友出了點事,她今晚可能要晚一點回去,說著她朝他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