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望著她,微笑著,笑容里還是帶著一絲壞,一絲不屑,一絲痞氣,似乎在等她繼續。
可是善卿卻陡然間失去了勇氣。
不,她不能說,不說,他們還是知己,說了,就連知己也做不成了。或許,她就會徹底地失去他。來日已經不多了,她冒不起這個險。
他又笑了一下。
善卿緩緩地靠回到軟枕上,低聲問︰「王爺,我一直想問你個問題……」
「我們倆之間,還用這麼見外麼?」王爺柔聲道︰「你問吧。」
善卿頓了頓,徐徐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有些盼望,還有些緊張,也許他會給她真正的答案,這個答案,比從她嘴里說出來的好。
王爺想了想,咧嘴一笑︰「可能,是我上輩子欠了你的罷。」
善卿怔一下,啞然失笑。鬼扯!要想從他嘴里听到一句正經的話,總是這麼難。也許,答案不是她想要的,所以,他才會這樣糊弄過去。
她嘆一聲,悵然道︰「你就不能認真點。」
「我當然是認真的。」王爺正色道︰「這個回答千古道理,佛書上說……」
「別跟我說佛,我要的不是千古的道理,而是你的道理……」善卿有些傷感道︰「還是不說了……」她停頓片刻,問道︰「你到這里來團年,家里人沒意見麼?」
王爺搖搖頭︰「你知道的,映雪,老是郁郁不樂的樣子,幽蘭呢,凡事都想爭個頭籌,明里掐暗里踢,我走了,她們也不用同桌吃飯,各在院里吃,也好。」
「雪夫人那事,怎麼樣了?」善卿眨眨眼楮。
「臘月二十五那天,皇後已經昏迷了,御醫說,醒不了了,絕熬不過十五……」王爺悶聲道︰「我想把映雪送到宮里去陪皇上,她死活不肯,就有那麼固執。」
「你也別難為她了,」善卿軟聲道︰「她是個女人,又是出身名門,中規中矩慣了,這里名義上還是你的夫人,叫她怎麼能做得出去宮里陪皇帝的事呢?你們不在乎,她還要臉呢……」
「我就頂煩她這樣!做事畏首畏尾的……」王爺壓低了聲音,也壓抑了怒氣︰「誰敢說她?我割了誰的舌頭!走出這一步就這麼難……她僵著,秉策也僵著,兩個人就準備這樣耗一生啊,何必呢……」王爺惱火而又無奈地嘟嚷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嘿嘿,善卿忽地笑出聲來,王爺狐疑地看一眼過來,善卿才止住笑,說︰「你這句話,活月兌月兌就是紫來平素的口氣,要了面子餓了肚子!她老喜歡掛在嘴上念的。我想啊,這兩個人任誰換了是紫來,都不會是現在這樣的結果……」
「也許,人只有到了什麼都沒有了的時候,才會無所顧忌啊。」善卿幽幽地感嘆道。
「那也不見得。」王爺忿然說︰「壯士還沖冠一怒為紅顏,秉策怎麼就沒這樣的膽識呢?」
「那你呢?」善卿側過頭,死死地盯住了王爺的臉。
「我若踫到自己真愛的女子,一定不顧一切。」王爺低吼一聲︰「孬種!」
「也許,皇帝對她的愛,還不夠深呢……」善卿默默地轉過頭去,朝向牆壁,閉上了眼楮。她的眼淚就快要下來了,她絲毫也不懷疑,王爺說的是真心話,正因為這樣,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王爺如果愛上了一個女人,一定會不顧一切,哪怕這個女人比他還大,是個官妓,還聲名狼藉,他都不會在乎。而他之所以沒有不顧一切,是因為他不愛,或者說他還不夠愛。
善卿終于明白了,這麼多年忽明忽暗的曖昧,不管愛得有多苦,自己在王爺的心目中,始終只是個知己。可是,誰願意為心愛的人做知己?看他承歡在別的女人的懷抱?她不得不維持,將自己重創得千瘡百孔。
「善卿,」他驚覺她的不對勁,俯來,疾聲道︰「你怎麼了?」
她將頭使勁地別向里面,不想他看見臉上的淚水,只虛弱地說︰「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下……」
感覺他似乎松了口氣,體貼地將被子往她胸口提了提,然後,靜靜地坐在邊上,不聲響了。
她以為他會走,但是他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屋子里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