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局促著,不敢言語。
「你說他,要關系沒關系,要錢沒錢,窮書生一個,又沒投奔誰門下,不就只能派到姜仁縣去——」王爺目光如炬地射過來︰「他該是分得最差的一個了吧?」
李大人不言語。
「我听說,這次上了三甲的,都給吏部交了孝敬銀子,所有的職位按好差排下來,二百兩銀子一個名次,交錢就上。是這樣的嗎?」王爺陰森森的話,象炸雷驚起在李大人頭頂︰「銀子,就是唯一的衡量標準。」
李大人嚇得面如土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王爺……王爺,小的不敢說啊……」
「如此明目張膽地買官賣官,當我這個監國是擺看的嗎?」王爺冷冽道︰「吏部如此膽大妄為,倒底是欺我皇兄脾氣好,還是欺他身體差?!連帶著我,都沒有放在眼里?」
李大人頭頂汗流如注,不敢應答。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
「我知道你是沒有這樣的膽子,身為吏部中侍,也受多方關系的制約,有時候,明知不可為卻必須為之,我能理解。官職要後天才公布,而你今天深夜造訪,其實我知道你的用意。你希望我出手,來干涉和整頓一下這個事情,」王爺沉聲道︰「但是,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因為這件事情,我不會干涉,也不會過問。畢竟,我只是監國,而且,這件事情要是追查下去,必然會牽連到你,到時候,雖然公平得以伸張,但你卻會被同僚排擠。」
李大人的頭深深地低下去,細聲道︰「謝王爺體恤。」
「李大人,你是個正直的人,本王知道,」王爺幽聲道︰「有些事情,急不得,我自有安排。這樣,你先回去,明天吏部還有一次討論,你盡自己的職責,再提交個人意見,如果他們不能采納,也就隨他們去了。帳要慢慢地算,當務之急,是先平穩地將這次新科進士的官職安排好,盡快到位,余下之事,從長計議。」
「下官听命。」李大人磕了一個頭,退下了。
紫來輕輕地進了書房,王爺坐在案前,還在冥想著什麼。紫來小心地站在一旁,等待王爺離去,可是,好久都沒有動靜,紫來也就松懈了,回想著剛才听到的談話,默默地又想起如廉來。
姜仁姜仁,去了沒人。這是俚語,因為姜仁靠近嶺南,瘴氣甚重,有苗人等幾個蠻夷民族,不但窮,而且難治理,去那里做縣令就跟流放差不多。
可憐的人啊,好不容易中了三甲,卻是那樣的一個去處。
紫來輕輕地嘆了口氣,一抬眼,卻看見王爺正目光炯炯地望著自己,她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去。
王爺什麼也沒有說,起身走了。
月光下的紫藤花藤蔓延綿,默然中飽含著溫柔。
紫來輕輕地靠著老藤根部坐下,任時間在心事里一點點流逝。
今天夜里她听到了不該听的話,打亂了她本該平靜的心。如廉選擇了小雲,那麼,他就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了。可是,她為什麼,還會替他不平和惋惜?
官員們假公濟私,無法無天,王爺也不知怎麼想的,居然決定坐視不理;李大人尚有一絲正氣,卻無能為力。父母早亡的如廉,一邊苦讀還要一邊謀生,艱難可想而知,現在終于熬到了出頭之日,卻是這樣一番不堪的境地。人家都在忙著送錢拉關系,他去懵然無知。
姜仁,一去千萬里。雖然他傷了紫來的心,紫來是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他。可是冷靜下來,拋卻那些私人的怨恨,紫來還是為他感到心痛和可惜。他是有真才實學的,卻為什麼,不能得到一個良好的平台展現自己的才能?如此地做派,豈非要埋沒了他?紫來可以想見,當如廉去到姜仁的時候,該是多麼的寒心,他的學識,難道注定是生不逢時,難道,他也要懷才不遇,郁郁終生?
人總是要向現實低頭的,如廉卻象活在真空中,對世俗渾然無察。他不懂,紫來卻知道,醉春樓里,道貌盎然的官員的見多了,貪贓枉法的事情听多了,二百兩一個官階,不稀奇。
可是如廉,就要被這區區的二百兩耽誤了。等到官職一公布,再想改變就不可能了。明天,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斡旋。
紫來在猶豫,我要不要去告訴如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