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安靜的只能听見風聲輕嘯,水面波紋散開。
隔了很久,未听見少年翻動書頁的聲音,慕陽略詫異的側眸,哪次她帶話本來少年不是急不可耐的翻閱,直到看完也不肯松手?
听到她的問話,少年靜靜笑,笑容里摻雜了幾乎掩飾不住的孤寂︰「書可以明日在看,可是以後還是只有我一個人了。」
心口微微悶漲,慕陽突然道︰「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離開?」
「離開?」
「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
慕陽思忖道,她原本以為少年是不能離開這片山谷的,如今看來竟不是如此。
少年揚起嘴角,眉眼彎彎︰「謝謝,不過……我不能離開,族叔說了及冠之前我都只能呆在這里。」
聞言,慕陽只是略略失落。
她其實並不知道少年的身份,少年也從未對她說過,方才不過一時興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自己的責任,強求不得,如今能相識一場也算緣分。
如此想來,倒也釋然。
「那,以後有緣再見罷。」
濃密的睫羽微顫,少年垂下的頭忽然抬起,道︰「我教你練劍吧!以後就不會……」
慕陽一愣,笑︰「還剩幾個時辰了。」
少年揚了揚眉,顯出幾分雀躍之色︰「不難的,師傅當初也只教了我一遍,學會了,反復練就可以了。」
回想起少年精妙的劍術,慕陽也心中微動,即使學不會,反正也沒壞處,隨即頷首。
大約真的是憋壞了,少年見狀,喜色瞬間浮上面頰。
「那我先舞三遍給你看。」
話音一落,他已站起身。
提劍,腕部輕轉,衣袂隨風而動,一套凜烈的劍法便行雲流水般展現在了慕陽的面前。
猶如蛟龍般靈動,又如蒼鷹般雄健。
每一個手勢每一個動作都好似錘煉過千百次,多一分則盛,少一分則淺。
少年整個人都好似已融如谷中的夜色,卻又像整個谷中所有帶著光澤的事物都已成為了他的陪襯,再鮮亮的顏色在他面前也會被他暈染出一片清冷而渺遠的意境,繼而同這滄月冷湖一般化作不再鮮明卻美麗依舊的背景。
思緒跳轉間,他已舞完了一遍。柱劍喘息,片刻後身形再次飛揚,軟劍更加靈活,仿佛已是他身體的一個部分。
這一遍慕陽不再走神,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少年的每一個動作,不時用手臂隨著他的動作劃動。
少年舞第三遍時,慕陽已經立在他身側,用矮小的身子略顯笨拙地嘗試著舞動劍招,但只一會她就有些跟不上了,同少年連貫流暢的動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舞完三遍,少年徑直將劍收回腰間,低喘幾口氣後,依舊用輕柔而綿長的聲音道︰「你能舞嗎?」
雖是並無惡意的話語,可听入慕陽的耳中或多或少還是挑起了她曾屬于玄家人的那點驕傲。
點點頭,接過他遞來的樹枝,慕陽盡量有樣學樣的試著舞動臂膀。
畢竟是只有十一歲的身體,柔軟度是不成問題的,真正的問題只在靈活、流暢和力度三個方面。
光憑瞬間記憶,漏了大約五六個招式,但總算她還是有模有樣的舞完了,只不過完全無法同少年相提並論就是了。
說來也有些丟人,雖是舞完但她到底還是有些忐忑,攥著樹枝,竟是略顯緊張地等待著少年的反應。
少年霧蒙蒙的雙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樹枝,良久到讓慕陽幾乎以為他不會回應時,他的唇邊突然綻開一個微揚的弧度,驚艷得仿佛萬千花朵競相開放。
然後,慕陽清楚的听見他慢慢道︰「很好,比我第一次好。」
月色融融,竹影搖晃間傳來帶著節奏的浮動聲,碧波里一尾小魚躍出水面,濺起幾點調皮的水珠,如同幾顆皎夜明珠。
慕陽的心頭竟也在這一刻泛起了久違的純粹的喜悅。
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眼楮,慕陽望見東方既白,胭脂色的紅光徐徐染上晨間的霧靄,如同散開的墨跡,一點點沿著天際暈染出一種散漫的艷麗。
看天光,現下約模是卯時四刻,城門應該已經快開了。
側身,看見碧青的草地上少年還在沉沉睡著。
慕陽不自覺微笑,練了半晚的劍,見她記住了所有的招式,少年才像松了一口氣,和她一同癱坐在地上。
累的坐不起身竟就這麼席地幕天仰面睡倒。
想來真是……很好笑。
模了模身上的令牌,慕陽漸漸斂了笑意,回城取過包袱季昀承來送她的馬車也差不多該到了。
本想叫醒少年道個別,想想,還是作罷。
解開發帶理好再重新系上,又掬了一捧湖水,洗淨臉頰,少年抹的不知是什麼藥,只過了一夜,傷痕就好似淡了許多。
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美得幾乎同凡塵月兌節的地方,慕陽抬腿準備離開。
「你要走了麼?」聲音清澈低啞。
慕陽沒有回頭,只平靜說了一字︰「嗯。」
走了一段,才又听見少年的聲音︰「我的名字叫重夜,你呢?」
「我叫……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