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安陽城離開回到葉良城,季昀承依約履行了諾言。
慕晴到底是如願嫁給了劉二哥,隨著幾聲轟響的爆竹聲,漂亮的花轎被迎進了劉家。
慕陽遙遙看著,並未上前,待看不清花轎時方轉身離開。
當日她便跟著季昀承去了南安城。
季昀承是南安侯小侯爺,自是住在南安侯府,而南安侯侯府則自然在南安城。
生平第一次到這個南地十八郡最為出名的城池,俗予有言,北帝南安,慕陽也忍不住生出些期許。
前一世玄慕陽大半生是呆在帝都的,見過帝都再去看其他的城池都不免覺得鄙陋,但當她坐著季昀承的馬車進了南安城的地界,瞬間便愣住了。
天外有天,南安城與帝都相比帶著一種截然不同卻又絲毫不遜色的繁華。
帝都自然是一片奢靡繁華巍峨磅礡,南安城則更帶著一種誘人的蓬勃生氣。
只見一條波光粼粼的靜謐河流將南安城一分為二,無數或精致或典雅或大氣的拱橋連接兩岸,猶如無數美麗的玉帶點綴,上百船停駐岸邊,兩岸市坊鱗次櫛比,來往商賈人流數倍于帝都,除了玄王朝打扮的人更有許多身著奇裝異服的男人女人自城中走過,步履匆匆間帶著喧鬧與歡樂。
見狀,季昀承也半掀了車簾,逆光微笑,俊美的容顏似乎也在艷陽耀光下熠熠生輝。
他輕聲道︰「如何?這就是你以後要呆著的城池,我的城池。」
作為實際掌權者,南安侯府在南安城的正中,煞是氣派。
季昀承的馬車剛剛停下,尚未下來,就已經有人恭敬替季昀承掀開簾子,另有一人將墊腳凳擺好,季昀承一改路上的慵懶做派,背脊挺直漫步而下。
慕陽同久離被下人領著去了另外一個方向。
不多時,下人就將兩人帶到了一個側廂房︰「兩位姑娘今後就住在這里,小侯爺的院子正在隔壁,有什麼吩咐盡可以來找小人。待會會有教習嬤嬤為兩位姑娘講授侯府規矩,希望兩位姑娘先不要歇息。」
許是因為和季昀承過多親近,一路上久離都並不搭理慕陽,慕陽也樂得清閑。
廂房不大不小剛好夠住,衣櫃中還擺了幾套簇新換洗用的衣物以及寢具,慕陽將一切收拾好,那所謂的教習嬤嬤就已經站在了門外,一身五彩刻銀石青銀鼠夾襖,頭上綰了一支絞絲銀蝴蝶簪,紅寶石的耳墜在臉側輕晃,光是這些就不遜于一般人家的夫人。
「兩位姑娘,你們進了我侯府,就是我南安侯府的人了,有些規矩我自然是要先講明的。」
听著教習嬤嬤長篇大論滔滔不絕,一路顛簸的疲倦也漸漸襲來,即便做了半年的平民女子慕陽也向來是做事隨性的多,當下就打了個呵欠。
登時,那教習嬤嬤便橫眉冷對起來︰「小丫頭,你可是對我說的有什麼不滿?」
一直垂頭听訓的久離也微微抬起頭,眼中泄出幾分幸災樂禍。
「嬤嬤……」
正在此時,一道澄澈嗓音抑住了教習嬤嬤即將要說的話。
「奴婢見過小侯爺!」
季昀承抬了抬手,沒讓她跪下,淺灰色的眸子掃過屋內,忽得抬指指向慕陽︰「她不想學,你就不用教了,我原本也不打算把她教成個伺候人的小侍女。」
「奴婢知道了。」
有了季昀承這番話,慕陽的日子顯然要好過許多,久離整日被教習嬤嬤訓練如何大方得體,如何伺候好主子,如何隨機應變等等,慕陽就在屋內發發呆看看書,好在慕陽多少也做了二十來年的貴冑公主,雖然半點不學,但舉手投足自帶著一種無法仿效的矜貴大氣,見此教習嬤嬤也干脆不再管她。
季昀承雖然讓慕陽跟著他,但府中一應事務具有下人來做,就連侍候季昀承穿衣洗漱的都有五六個侍女,自然輪不上慕陽。而底下的人都知道慕陽是季昀承帶來的,又是格外青眼相看的,也不會平白給慕陽找活計。吃穿用度皆是按照侯府大丫鬟的待遇來,這些時日慕陽倒過得比過去半年要好得多也要清閑的多。
不過,很快清閑日子就到了頭。
半月後,季昀承再來看慕陽,卻是帶了兩男一女。
用下巴示意慕陽,季昀承笑得十分不懷好意︰「勞煩三位師傅,這便是我希望你們能教授的人。」
「小侯爺,我們是來教二小姐的,不是……」當中一青衫男子皺眉道。
慕陽打量了他一眼,美髯長須,劍目星眉,負手而立,依稀有些眼熟。
「那又如何?」季昀承不以為意,「授業解惑是為人師之勞,何必在意身份,更何況我保證她會是個好弟子,是吧慕陽?」最後一句季昀承卻是對著慕陽說的。
此情此景慕陽自然不會拆季昀承的台,隨即輕輕頷首。
季昀承滿意一笑,一字一句慢慢道︰「那就有勞三位師傅,定要將她教導的琴棋書畫樣樣皆精,氣度風華毫不遜于名門貴女。」
幾乎當晚,就有厚厚幾疊的典籍送來,慕陽粗略了翻了翻,除了四書五經,便是《琴經》、《澄鑒堂琴譜》、《玉琴指法》、《三才圖會棋譜》、《弈詣》、《齊公字帖》、《啟法寺碑》……自入門到高深一應俱全,書籍以外還送了筆墨、一把倚桐古琴以及一副上好的白玉棋。
季昀承竟然還真是想把她培養成什麼名門貴女麼?
她當真去問了,季昀承給她的答案也非常簡單,只是輕佻眉道︰「這與你有關系麼,你只要按我說的做便是了。」
當她還是玄慕陽的時候其實是學過的,只是她對琴棋書畫興趣不大,幼時只是粗粗學了點皮毛,後來為了迎合蕭騰的喜好,妄圖夫妻琴瑟和合,才算花了大力氣去學,可惜……
撫模著書冊,慕陽輕微扯唇一笑,不自覺帶了三分苦澀。
晃晃大腦,掃卻念頭,腦中還殘留著這些技藝,想來上手應該不難,但是,她實在拿不準季昀承究竟要她學這個是為了什麼。
不自覺的,慕陽想起曾听二皇兄說過,底下有人給他敬獻過一些女子,皆是品貌上等,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談吐舉止類似官家小姐……季昀承該不是想把她送人罷?
這樣的念頭很快被打消,姑且不論慕陽用以交換的預知能力,就算季昀承想送,以他的身份而言,也難找送的對象吧……
第二日一早,慕陽正式被送去西苑學藝。
西苑住的多是南安侯府的門客或是賓客,昨日見到的那三人是南安侯請來教授侯府二小姐季昕蘭的夫子,此時也正住在西苑。
教棋的正是昨日對季昀承頗有微詞的青衫男子,他還兼教四書五經女戒,第二次見面慕陽才想起為何會覺得眼熟,這人名叫柳年,是天祭二年的舉子,自持才學出眾,大放厥詞稱自己必然在三甲之列,結果那年的試題刁鑽,唯獨他與同鄉另一名學子答出,反被同鄉連累,在殿試時以舞弊之名剝奪了科舉資格。
沒料到四年後竟混到南安侯府做西席。
不過,此人才高是才高,性傲也確實是性傲,听說慕陽從未學過弈棋,連問也不問,直接挑出了三本基礎的棋書,讓慕陽自己擺著練,便兀自去看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