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漫漫寒夜,鋪天蓋地的凌霜傲雪將百樂門外面車如流水馬如龍的世界包裹成銀裝素裹的一片。
頗帶洋味的節奏應聲律動著歌女優美的嗓音傳了出來。一曲落幕,如雷般的掌聲夾雜著客人的安可聲響徹整個百樂門。
在百樂門的大門左右兩側,停著一排排的黃包車,車夫們听著小曲仰頭望著大門口掛著身著旗袍,燙著卷發的歌女海報。海報上的舞女個個都是濃妝艷抹,笑得嫵媚妖嬈,單是看一雙媚眼,就能把男人的魂給勾了去。只要有客出來了,車夫們就會拉著車主動上前去。
百樂門對街有一條寂靜的狹窄巷子。有一個女子衣著單薄的花布衣服,臉上的面巾幾乎遮掩住了她大半的容顏。她緩慢地在小巷子里跑著,在外的一雙腳早已被凍得又紅又腫,她卻絲毫不在意,神情上焦急中還帶著痛楚,她沒跑幾步就往回望去,生怕有人在追她。
不遠處的上空卻是火光沖天,可以猜得到那邊熊熊烈火正肆孽的到處蔓延。
火勢很大,根本來不及施救,等女子到巷口的時候,滿耳充斥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求救的哀痛聲,只看到東街滿是冒著黑煙的廢墟,救護人員抬著好幾個被嚴重燒傷的病人上車。
一切都是那麼的混亂,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女子稍稍彎著腰,一手模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一邊四處在人群里尋人,月復部傳來的劇痛已讓她面色蒼白的就如紛飛的白雪一般。
報社里也派來了記者,在他們詢問當地居民的回答中,女子隱約听到︰「我們都還算好,最嚴重的是老沈他們家。」
「是啊,我就住他們對門,沈家被火燒得只有廢墟了,到現在救火的人還在他們那里搜救呢。」
女子一听,慌亂地朝沈家跑了去。
「這家的人呢?你們救出來了沒有?到底救出來了沒有?」她拉著準備離開的救火人員問道。
「沒有,估計都被燒死了。」那人對她擺擺手,收拾著手上的工具。
女子在听到沒救後,瞬間淚如傾盆,她「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拉著他就像是拉著救命稻草︰「求求你,再進去找找,求求你們了。」
「你認識這家人?」又走來一人扶起了她,問道。
見她點頭,那人嘆口氣道︰「你要有心理準備,我們在里面找到了幾具燒焦的尸體,你…準備後事吧。」
听到這個噩耗,女子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久久的都不見她有動作。
巷子里的人都陸陸續續地帶著沒被燒掉的家當離開了,走時還議論紛紛。
「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跑來這里放火?」一個老頭子在家人的攙扶下,怒罵道,彌漫在空中的嗆人煙味導致他咳嗽不已。這可是他住了一輩子的地方,說燒就燒了。
「听說有人看到是幾個穿軍裝的人半夜里偷偷來這里放火的。」同他們一起走的人說道。
「噓!」老頭子連忙拿食指放在嘴上,小聲說道︰「這話可不能亂說,沒了房子事小,丟命可就完了。」
其余幾人點點頭,快步經過女子,離開了這片依舊冒著滾滾濃煙的地方。
等人都陸陸續續離開,良久過後,女子才緩緩站了起來,她撐著牆,一步一步的走著,整個人像是沒了靈魂,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
離開了讓人窒息的那個巷子後,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走,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正流著血,一步一個腳印,滴滴鮮血,溶在潔白的雪里,成了刺眼的紅。
不遠處突然照來刺眼的燈光和傳來的刺耳車子笛叫聲才讓她如夢初醒,她慌亂地躲到了黃包車的車底下。
來了好幾輛軍車,停在了大街中央,陸陸續續下來了好多背著槍的軍人。把街上的行人都嚇了一跳,還以為又出了什麼事。
「大家听著,今晚務必要找到二少夫人。民房,小飯館什麼的仔細排查。」說話的人,女子也甚是熟悉,方才自己就是在他眼底下逃走的。
听著腳步聲越走越遠,她才戰戰兢兢地探出頭來。她看著那幾輛依舊亮著白熾燈的綠色軍車就像看見一身戎裝的他,紅腫不堪的雙眸露出恨意,像是發誓般呢喃道︰「周子煜,我不會放過你的。我要你血債血償!」
寒風刺骨,彌天的大雪仍是在北風中四處囂張,地上依舊是茫茫白色一片,只是無人注意到在百樂門後巷的黑暗角落里,有一灘血跡正在這潔白的雪上蔓延,紅得就像是方才的那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