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妝殘 洗沉煙,瓊珠碎(二)

作者 ︰ 一陌悠然

()初夏的黃昏,那抹絢麗的晚霞總是會布滿天空的每一方角落,極像是世人常畫的丹青中那筆心隨意走的冷寂清疏,朱砂色淺淺施之,隨清風而動,變化莫測,極為是難測人心的那面鏡子。

這日是三少的生辰,免不了要大肆地擺上酒席。

每逢這種人多的場面,星筱是最不願出席的,可到底是主人家,到了晚席的時候,若不出席,怕不止是賓客心里頭有些想法。

在她午睡醒來的時候,就一瞧見桌上擺放好的洋裝,遠兒則是在梳妝台前挑選著首飾,一回頭看見星筱已經悠悠轉醒,邊上前扶她起來。「夫人,我托人給你去舶來店里買了件洋裝回來,一會晚席上就穿它,我再給你好好的裝扮一番,必定奪人眼球。」

听了她的話,星筱不由得輕笑道︰「說什麼呢?今晚的主角又不是我,不用穿得這麼隆重。」她不是不明白遠兒的用意,只怕做這一切都是徒然,說不定反倒會落個東施效顰的笑話。

「夫人,就穿這一件吧。」二少不就是喜歡穿洋裙的女人嗎,今晚一定要讓二少把眼光轉回夫人身上來。平日里二少一回來就找那個流年,男人不就是喜歡貪新鮮嘛。

「這款式太過花哨了,不適合我,你還是從衣櫃里選出件淡雅的旗袍吧。」她不是想辜負了遠兒的心意,只是紅妝艷抹的人終究不會是她。

遠兒見說不動星筱,只要將那套衣服放入衣櫃里,卻還不死心道︰「夫人,要是哪天想穿了,記得讓遠兒給你拿出來。」

原以為那件在星筱眼中過于花哨的洋裝的命運是永遠的躺在紅木衣櫃里,卻沒想到多年後的一天她會穿上它,然後將自己打扮的不比那些個在百樂門里的歌女,舞女差。

「夫人這件可好?」遠兒手上拿著的是一件改良的旗袍西式上衣,裙子也是一般富小姐常穿的蓬蓬裙樣式。

星筱回頭看了一眼,這套白衣翩翩的衣服還是她出嫁前陳叔叔送給她的禮物,自己第一眼看到,便是喜歡上了,可也沒有穿過幾次,生怕白色的衣料上會染上些顏色。衣服倒也不是重要,星筱想留住的是那份心意。

遠兒見她不語,以為她不喜歡,急性子又上來︰「夫人,你可不能再穿旗袍了,旗袍向來緊身,肚子稍稍大了,外人可就瞧得清清楚楚的了。」

星筱只是是淡淡地笑著,拿過衣服說道︰「這件挺好的,替我換上吧。」

在遠兒細心地打扮下,星筱才進了大廳。早在來去的回廊間,她就听見了留聲機里傳出的輕輕舞曲,可以想象的到,那里很熱鬧,熱鬧的沒有人記得還有誰沒有出席。

然而她想錯了,總有那麼些人會想著她,念著她,這其中有好意的,自然也是充滿挑釁意味的。

她唯一慶幸的是美玲因為生小孩,大傷了元氣,並沒有出席。

「小嫂子,你可出現了,我正想著若是你再不出現,我也就要親自去請了。」子墨遠遠地就瞧見了她,放下手中的酒杯,拋下他的同窗就跑了過去。

她臉上依舊是揚著淡淡的微笑,說道︰「是我晚了,不如我再多送個禮物給你做補償?」

子墨還沒開口,流年便上前來親切地挽上星筱的手臂,笑說道︰「補償那是肯定要的呀,不如就罰你喝下三杯紅酒,大家說可好?」

有人開了頭,便有更多的人起哄,在眾人圍觀的情況下,一個下人已經端著三杯紅酒走到了星筱的面前。

她沒有想過自己的一句話會引來這麼個無妄之災,她是不能喝酒的,這個遠兒自然也是知道,她極力地護著主子,嚷嚷道︰「夫人不舒服,不能喝酒,不如就讓我這個做下人的代勞吧。」

「去,你一個下人也配喝這昂貴的洋酒?」流年對著她擺擺手,又開口帶著眾人起哄。

由始至終,星筱的目光一直落在站在人群的無動于衷的子煜身上。

該清醒了,他若是還愛著她,怎麼會和其他的女人曖昧不清?又怎麼會舍得讓她身處這個環境?他的不心疼,就只是不愛她的表現罷了。

正當星筱緩緩地伸手去拿酒杯的時候,子墨搶先喝下,一連就是三杯。

他將第三杯放回下人拿著的盤子上後,對星筱說道︰「大家都是開玩笑,怎麼會真的罰小嫂子你喝酒呢。」他笑說道︰「不過,說到多一份禮物,我可不可以指定啊?」

見星筱點了下頭,他便看了一眼子煜,說道︰「我想要個小外甥抱抱,你看什麼時候和我二哥商量商量?」

子墨是無心的,他並不是知情星筱有孕,但他是有意的,他見子煜對星筱冷漠地連陌生人都不如,心里極為為他們著急。

星筱心慌地模上了自己的肚子,低著頭不再敢看他︰「說什麼呢?你要是再胡說,可就連一份禮物也收不到了。」

這時大姨太又上前拍著星筱的肩說道︰「方才你來晚了,沒听到流年姑娘彈得琴,那個叫行雲流水。」

原來方才在回廊里听到的不是留聲機里傳出來的,是她的鋼琴聲。星筱沒有開口說道,只是黯淡了眸光。

「大姨太說笑了,我獻丑罷了,我剛才還想讓大少夫人來上一曲,可惜她只會古箏,今天這麼熱鬧的宴會,听古箏不免單調了。不如你來上一曲?」她再次帶著眾人起了哄。

在眾人的注視下,星筱想再拒絕就不免掃了他們的興致,只得走到了黑色三角鋼琴前。

「小嫂子,你行不行?」子墨有些擔心她,便上前輕聲說道︰「若是不行,就算了,沒必要奉承他們。」

而星筱只是坐在琴前,對著淡笑道︰「這不如就作為送給你的禮物之一吧。」

修長的素指輕輕放在琴鍵上,敲下一曲清麗月兌俗的《忘憂草》。伴著她的甜美空靈的聲音飄蕩在這個燈火通明的廳內,方才還起哄的人都隨著她柔美的聲線靜下了心︰「讓軟弱的我們懂得殘忍,狠狠面對人生每次寒冷,依依不舍的愛過的人。」

這是她第一次學會的歌曲,她還記得是那個送她蝴蝶項鏈的小少年為了不讓她哭而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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