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此時的她應該會適當地囂張,可是沒想到的卻是,她的眼里瞬間涌現的卻是一種截然相反的情緒——沉痛!隨後又看著我淒然一笑,我有點消化不了她所呈現的這種情緒,就見她伸手慢慢地拉開了蓋在腿上的毯子,我不明所以地緊緊盯著她的動作,直到毯子終于全部被掀開,掉在地上,那本來掩蓋在毯子底下的腿終于暴露在我的視線之中,我禁不住地雙手捂嘴,怕自己抑制不住地就要驚呼出聲。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她的左腿,實際上在那里,自膝蓋以下,我只能看到一條空蕩蕩的褲管。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曾為了救他而失去了一條腿,為了他,我成了一個殘廢……所以你說,我們為什麼會訂婚?」
她的話猶如一個晴天霹靂,轟地一聲巨響,我的腦子里便成了一片空白。她的聲音成了這片空白里的唯一主角,這樣透著無限悲涼的聲音,傳達出的是她與所有的身有殘缺的人一樣,帶著來自于骨子里的自卑。可是此時的我卻平生第一次地泯滅了天良,並沒有因為她的這種痛就放過她。
「不可能,不可能……前幾次看到你,都還是好好的,怎麼可能……你一定是用了什麼障眼法……」
多麼希望她是一個狡猾的不擇手段的洛靜雅,為了讓我認輸讓我退場,費盡心機地演了這麼一場苦情戲,她是好好的,她一定是好好的。
我忍不住地就要走上前去捋起她的褲管,一定不是真的!
「你真的要看那丑惡的傷疤嗎?」
我如遭電擊般地停止了動作,蹲著的身子已沒有了爬起來的力氣,只能抬起頭來看著與我一樣激動的洛靜雅,她的臉上早已被淚水打濕,紅紅的眼楮昭示著她正在忍受的悲傷,左手緊緊地揪住膝蓋上的布料。似只要我一個肯定的回答,她便會拉開褲管,讓我「一飽眼福」。
然而,我卻膽怯了,不用看也能知道,那是一個怎樣觸目驚心的傷疤,身體的殘缺是每一個遭逢此難的人最無法言說的痛,而我若是再在這樣的傷口上狠心地撒上一把鹽,那麼與那些喪盡天良的惡魔又有什麼區別?
「所以,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就高我一等了?最起碼你是四肢……他費盡心機為我打造的假肢,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現在A市沒幾個人知道它是假的,只是再」真「那也是假的,也掩蓋不了我是一個殘廢的事實。你知道我要如正常人那般的行走,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換得的嗎?呵,那些痛與煎熬又怎是你這樣的四肢健全的人所能理解的,無數個漫長的日日夜夜,這種痛混合著精神折磨,讓我一次次地拿起刀片想自我了結,若不是謙澤在旁邊一直陪著,給我安慰給我希望,我恐怕早就一死了之了。可是現在,你卻要來生生地剝奪了我的希望,那個我活著的唯一希望!」
這些控訴如一把把尖刀割裂著我的皮膚,慢慢刺進血肉里,本以為應該是遵了先來後到的原則,我和他是在那麼早的時間里便已相識,所以我還可以理直氣壯地忽視他們已是未婚夫妻的事實,在自己的認知里,將她看成是不道德的第三者,可是現在…任何第三者的大帽子,似乎都已經掩蓋不了我心里的那重自省與道德的萌芽。
世間安得雙全法?心頭滋生的絕望席卷而來,我們都不曾學會如何去忘恩負義,如何去罔顧天良,所以若要繼續,該怎麼過自己這一關?
一直以為他已是拿定了主意,只是我猜不透罷了!可是如今看來,他竟也是與我一樣的迷惘,由心不行,由理不能。所以自見面起,他才會一直在那不遠不近的地方躑躅徘徊。本以為只要等到下一個漲潮的日子,我們的小船便可順利起航,可是現在才發現,小船上竟已沒了舵手,誰來為我們定下前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