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歌垂眸看著那意外橫死的女子,忍不住心驚肉跳連著指尖都顫了顫,下意識舉步向後退了半寸。動作極其細微,卻依舊暴露了她靈魂最深的慌張。
自己竟也會怕?
不禁有些想要冷笑……許是,因那女子為自己紅顏逝命而愧疚?又或者是厭惡被他發現?……
她不願多想……只是心里沒由的希望,能離他遠些,安全些丫。
「出來!」
卻是有人偏不放過她!
干淨利落兩個字,沉醉如夜色魅撩一聲竟是毋庸置疑的尊貴,一時間冰冰涼涼暗用內力包裹的聲線,清晰傳遞在在場每人耳中。
聲波循序推遠有規律的擴散著,恰逢此刻半空中花錯等人點足飛掠而過,匆忙趕來南門…媲…
眾人均是因這不甚張揚音波身形被迫頓住一震,繼而內力調息紊亂了好一會兒。
這一瞬他們只是感應體內原本飛速流轉的內力,仿佛被什麼鉗制一般剎那遲緩。
花錯與絕音兩人仗著功法高深,並未受此突如其來音波多大影響,但後面修為尚淺的司凌若雪與南宮鈴,卻是明顯不能承受。
一身錦繡嫣紫的司凌若雪足尖干脆在琉璃瓦上一滑,險些摔倒,幸得宮鈴在其旁側伸手借力一扶,二人相互扶持方才勉強穩住身形。
二女對視,分明在在對方眼中看到一層焦慮與詫異。
而在宮鈴與若雪頓足之時,前方艷麗紅影花錯與白衣絕音,早已不急不緩自空中緩緩而落,紅衣妖嬈,白衫清冷。
…………
頭頂暖陽將光輝潑灑,斑斑駁駁的影子錯亂縱橫一地,無憂宮南門,一時間本就肅殺的氣氛加之花錯等人到來,越加簌簌寂靜到詭異,此刻氣氛宛若繃緊的弦,扣在人心,一觸即斷。
「皇兄……」
踮腳落在地面,此時此刻最先開口的反倒是司凌若雪。
她仿佛做錯事的孩子揪著手指垂眸,怯懦如蚊蠅般一聲輕喚,視線卻只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敢抬頭。
方才在待客大殿時,她一直縮在角落躲避未曾出聲,但此時,她又不得不站出來。
昔日高貴如她,此刻卻卑微在此無奈等待處罰,為了奴歌,亦是為了她自己。
于司凌夜,她到底是畏懼的。
「嗯……」
應答明顯不復方才那般冰冷生硬,司凌夜眼風瞄了一眼乖乖佇立一旁的紫衣身影,語氣稍稍緩和輕柔三分。
對于若雪,自己這個自小看著長大的親妹妹,他倒是沒有多少責罰之意,反倒是那人……司凌夜眸子陡然凌冽起來,直直射向一身形孱弱,冰肌傲骨與自己暗地對峙的女子!
若不是她!若雪也不會放棄榮華身份私逃出宮!此刻如此畏懼自己!
———都怪她,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帶壞了若雪!
「出來罷,不要逼我動手。」
思及至此王者氣息再不加任何掩飾,慍怒攜帶著冰烈鋪天蓋地凝聚,一霎宛若實質直直砸向眾人。
然,面對如此威壓質問,在場之人竟是一致默契的沒有絲毫回應,死寂,便是連動作過重的喘息都沒有……一個個宛若佇立的冰雕。
「找死!」
見自己命令在眾女子面前沒有蕩起絲毫漣漪,司凌夜最後一絲耐心終于消失殆盡。
舉步,仿若漫步叢林般悠然穿梭在人群當眾,邪肆的視線一一沉穩掃視過面紗掩面的女子,最後一道冰冷眼風定格,鎖定在發型古怪干練宛若馬尾,臉色蒼白擰眉女子身上。
「朕曾一而再再而三縱容你……可你,不知好歹。」
一絲冷笑,曼然無聲攀上邪佞唇角。
他睨視接近她,走近一步,又一步……
…………
「吾皇且慢!!」
紅衣招展,卻是緊要關頭花錯鬼影般迅速動作,伸臂電閃攔在司凌夜身前。
奴歌此刻被司凌夜盯的甚緊,正欲走出去主動認輸。卻是小巧連足剛剛挪動便見花錯舉動,感知事情有變,她驀然下意識止住步伐。抬眸不明所以望向花錯。
那人卻是菲薄殷紅唇角勾起,弧度似笑非笑「吾皇不是說要親自緝拿一位宮中逃犯?卻為何此刻來到我無憂南門,阻止我無憂護法執行宮規?」
並未理會錯愕惘然奴歌分毫,花錯媚色眸光流轉,兀自千嬌百媚站在司凌夜身前。
那慵懶閑適的動作不見多麼忤逆不道,卻也自然有種道不明的堅韌絕對。
「嗯?」司凌夜眉宇微挑,冷眼看著花錯竭盡所能保護那自己恨不得撥筋拆骨之人。
「好一句‘吾皇’。」司凌夜猶自笑開「浮島無憂宮主,你這是在向我風淵臣服麼?」
「只要吾皇適可而止,我洛無憂自然心甘情願為風淵子民!」
面對這行事出名果決狠辣,甚至堪稱冷厲殘暴的帝王,花錯此時只是抬手撫了撫本就未亂的發鬢,而後一臉無害看他笑容可掬。
「為了她?」
司凌夜隨手大略一指奴歌方向,嘲諷一絲絲纏繞上唇角「無憂宮主,呵呵……朕究竟是該說你是痴情可嘉,還是愚昧沒有頭腦?」
「說……」
花錯高傲頭顱,在司凌夜半是威脅半是嘲笑的注視中,一點點垂了下去。
為了她,一切皆要忍……
心底如此想著,臣服的話便自他口中娓娓勉強道來「吾皇聖明,但听吾皇評定。」
一字一句的居高被悉數磨平,字里行間改為似是滾動圓滑的珠,再沒了菱角。
卻也不見絲毫獻媚之態……那樣的身姿在艷烈如血紅衣包裹之下,花錯氣質宛若自冰湖移植到珠玉花盆里的紅蓮,妖治風情依舊。
不過少了幾分野性,多了三分順從溫潤之意。
「呵,好……好句‘聖明’。」司凌夜視線上下打量花錯片刻,須勿過後甚是愉悅撫掌而笑,他眯眼,視線幽幽再度轉為巡視,最終鎖定奴歌方向,旋即意味深長眉梢挑起。
含笑如風兩步上前,司凌夜周身氣息如劍劈開人群,使其自動讓路散開。他鳳目輕挑俯視近在咫尺的奴歌,修長手指一動,宛若利刀直直向奴歌心口抓去!
「嘶——」
眾人倒吸冷氣,均以為司凌夜如此是要直接剜了奴歌的心,但實際……
他修長手指不知有意或者無心,輕輕滑過奴歌慌亂起伏不定的胸口,深邃眉眼明明是在睇視她,手掌卻是擦肩而過,轉為握住奴歌身側另一個女子……
奴歌愕然。
略微側目,隱約中奴歌只來得及看清,被司凌夜抓住手臂的女子,身高體貌均與自己相差無幾……難道,他認錯了人?
可方才他那毫不掩飾的冰冷視線,卻著實落在自己身上。
這,究竟怎麼回事?
…………
眾人皆是迷茫間,在場唯有卿別雲在看見司凌夜如此舉動之時,妖嬈眉心一皺,思忖片刻後恍然,眉宇又流露出憂思。
而花錯絕音等人,在看見司凌夜如此接近奴歌,卻是去抓她身邊另一個人時,一直以來繃緊的心,此一刻,像是被人自刀鋒下意外救出,本以為月兌困,卻下一刻被那人直直扔向了高空,無所依附,更加惶恐戰栗起來。
他這是在干什麼?
感受著原本濃郁凌厲鎖定自己的視線逐漸撤去,奴歌猶似虛月兌一般長出口氣,但放松未待多久,司凌夜略染嘲笑諷刺一聲,便徹底將她推入深淵!
「無憂宮主方才說,只要我放過她,宮主便願意臣服我風淵?」一絲邪惡笑意,逐漸如魔拈花放大「現在,這人就是我風淵要緝拿的要犯。朕宣布,免赦其所有罪責,為了答謝洛無憂宮主效忠風淵,此人,便賞賜于宮主做妾侍!」
司凌夜隨手一甩,將那體貌與奴歌極為相似的女子,一下便被踉蹌推出隊伍!
白衣女子因著眼前一連串變化接受不來,猶在懵懂,身體則因司凌夜巧勁暗力推送,不由向前助跑幾步方才站穩停下,其位置,剛好停在花錯面前!
「宮……」‘主’字尚未說出,女子回神,視線不其然對上花錯俯視自己的幽深瞳眸,一口氣屆時哽在喉中,雙膝連帶靈魂驚栗一顫,險些給跪下去。
卻被花錯警示的目光所制止。
白衣宮女依舊在惶恐著,心下猶不明了,宮主現在看自己的表情,明顯是欲殺之而後快……可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你先退下。」
花錯抬手撥開一邊因恐懼而幾乎僵硬的宮女,不耐顰起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