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
宮鈴手忙腳亂去扶她,結果自己一時間也是六神無主心下慌張,手腳綿軟用不上力,二人干脆齊齊摔到在地上。
偃月則在一邊歪頭看了看,而後很疑惑的走過來蹲「姐姐這是怎麼了?要我扶你們回屋子嗎?」
「快,你歌姐姐,快扶她上床……」話音剛落,但見偃月一個俯身抄起奴歌抱在懷中,轉身向內閣走去。
宮鈴跌坐在地望著偃月的背影,有些虛月兌似的嘆息「到底是個男孩子,力氣大。媲」
卻生生忽略忘記了,一個年紀尚幼的痴傻少年,怎會有那般熟練抱起女子的動作?
………丫…
…………
是夜深,冬末的季節寒氣四溢,落霞殿空有廣闊,但能供人住的房屋不過那麼幾間,並且從來都是空曠泛著寒意。
側殿偏冷,如今又加之炭火不足的原因,殿外的霜雪侵冷更為猛烈,層層蔓延到屋內來,幾乎在地面結下薄薄一層冰。
奴歌體質本就陰寒,如今又是身處如此涼冷之地,于是臉色越加蒼白透明起來,宛若冰雕。
最終是在夜深寂靜時被凍醒的。
身上蓋著幾層厚重的棉被卻依舊感覺霜冷周身。
抬眸看向屋子中央位置努力燃燒取暖的炭火,不禁有些悲涼。
宮鈴已經很努力了,努力的在宮里打著人脈關系,努力利用一切方法來賺錢,然後自內務府那里換來克扣的炭火……
可她畢竟一介女子,司凌夜又從來不給自己生活餉銀。
有時候便是連奴歌自己都疑惑,這麼久,落霞殿無人問津的日子,宮鈴究竟是怎麼支撐活下來的?
自己是她的主子,卻日日夜夜都要靠她養活著。
而如今自己醒來卻不見她守在身邊,怕是又在擔驚受怕為自己打探著紅淚消息吧。
這樣的女子,自己安能忍心再牽累她?
不能……
搖了搖頭抬手掀開身上棉被,垂眸去看,手臂肌膚被凍已然有些青紫。
抱臂搓了搓後,有些失神的看著半空中,自己呼出依稀可見的白氣,忖了半響,到底輕手輕腳走到梳妝台前,翻開裝著所剩無幾暗器的梳妝盒,而後挑揀了兩份簡單趁手的塞到懷中。
要去救紅淚。
至于救他出了地牢之後如何都來不及去想。
只知道地牢那地方自己去過,生不如死不見天日的生活————自己決不能讓紅淚在那樣的環境中受困著。
整了整身上輕薄貼身的夜行衣,對著銅鏡看了看自己迅速憔悴下來的容顏,咬牙,最終放棄了添加棉衣的想法。
畢竟穿的太過厚重不易行動。
並且適當的寒冷能讓大腦保持一定的清醒,眼下自己需要清醒。
她甩了甩自己有些泛渾的腦袋,抬手輕輕拍打兩下小臉,最終瞥了眼銅鏡中膚色蒼白的女子,咬牙推開格子窗輕靈如貓躍了出去。
窗子開合一瞬便有冷風呼嘯進來。
吹散了一室本就不甚溫暖的瘟氤。
輕躍的身子躍出窗子後,身影提氣幾個跳躍迅速消失在落霞殿中。
而在奴歌前腳離開之後,屋子殿門後腳便被人‘吱呀’一聲輕緩推開。
門開之後有一人,年少清瘦的身影,杏核大眼閃動著睿智的光。
正是偃月。
「到底出去了嗎?」
歪頭看了看奴歌離去窗子的方向,像是疑惑又像是陳述,想了想後,到底原封不動抬腳撤了回去。
「還真是傻。」
他搖了搖頭重新將門扉合上,自己則抱膝坐在地面,好似一切什麼都沒有發生。
宮鈴讓自己坐在這里守著奴歌,看她何時醒來需要什麼。
如今奴歌獨自離去,按照常理自己應去第一時間通知宮鈴的———以免她犯傻做什麼不該做的事。
可自己怎麼能去通知宮鈴呢?
接下來的事,也許只有越混亂,才越有趣吧……
垂眸眼角看了看身後閉合的門板,少年紅潤的唇角逐漸輕佻劃出一抹艷色的笑意來。
「奴歌,我倒是真心希望你一直如此我行我素下去……只可惜……」
可惜什麼?
少年清越的聲線逐漸低略下去,昏昏欲睡了般再沒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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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夜風之下西宮涼冷。
奴歌一身簡練的單衣動作如乘風飛燕,披著月華迅速掠過屋脊,一路直奔地牢方向。
天空不知何時颯颯飄起零碎的雪花來,輕柔的純白,星星點點在濃郁沉悶夜色之下,像是墜落九天的銀白星光。
很快身上便覆了一層細碎雪色,冰涼打在奴歌臉頰肌膚上,卻不化開。
她的體溫幾乎與雪花融為一體,不分彼此間隙。
長長的睫毛上幾乎都染著霜色,漆黑的水眸一轉不轉機械的分析著地勢,構想出去地牢最近最省力的路線。
明知此次去地牢解救紅淚無妄,可心到底不能安撫下來,像是出于某種偏執的倔強———一定要親眼看見他,看見他安然無恙。如此自己方才心安。
不明了此次司凌夜如此目的究竟為何,又或者這不過是他又一次興起戲弄的圈套。以紅淚為誘餌,逼迫自己跳下去。
冬日寒風嗚咽吹過她漆黑的鬢角,頭巾旁側不禁有一縷鬢發被風帶飛了起來,舞動在夜色中,有著三分冷傲嫵媚。
緊緊抿唇的飛掠,一路穿過中宮,眼見著地牢大略方向近在眼前,心底卻越加惶恐不安起來。
銀色輕巧的短劍被握在掌心緊了又緊,明明是這樣森寒的氛圍,她卻分明冒出細汗來。
懷揣這樣第六感的焦慮,在她即將進入地牢守衛軍範圍時,終于料想不安得到證實……
一只冷箭陡然破空射來。
撕裂夜色,穿透雪花簾幕,目標直直飛向她的肩膀!!
敏感靈動的身影感知到危險,下意識錯開躍起步伐,同時側頭,身子配合著猛然向下一沉,箭鋒堪堪冷厲自其耳側刮了過去。
人是沒有傷到,不過剛剛那隨風飛舞的青絲卻生生被削落了下去。
悠悠墜落在淒迷夜空中,無所平依。
「有刺客!!」
地牢查崗守衛軍有人帶頭一聲呼喊,手中長矛一指奴歌方向,屆時四面八方迅速燃起火把來,幾乎一霎照亮夜空。
似乎早就設計好的包圍圈,只等她的愚蠢到來。
一時間,四面楚歌。
後退之路被人封死,明晃晃的火把那樣危險的燃燒在深夜之中,無情燃盡了她最後一絲希望。
「我不過是想,看一看他而已……」
有一絲苦笑,油然而生。
左側裝點環境灌木叢方向有著大量‘簇簇’的腳步聲,目光遠眺,甚至能看見幢幢相繼奔來的人影。
前面即是囚困紅淚的地方,巍峨到可怖的‘地牢’二字在火把照耀下忽明忽暗,像是吞噬人命的煉獄,看著便讓人膽戰心驚。
並且,那煉獄之前還有著大量的弓箭手,縱三橫十整齊分布,森冷的箭鋒整齊劃一對準著自己。
點足勉強立在地牢對面殿宇屋脊之上,奴歌忽然有些茫然。
大腦空白,茫然自己究竟來此為何,茫然這些人為何都如此仇視自己,茫然自己來到這世上,苦苦奔波究竟換來了什麼……
自己原本不屬于這里的。
一瞬間,奴歌忽覺自己是個局外人,冷眼看著眼前喧囂的一切,四周場景忽然變得的黑白,靜謐無聲下來。
像是一場老舊的電影,一幀一幀在眼前無聲的播放著,不過不同于往日的看客角度,她如今是被迫化身成了電影中的主角。
並且是一個可悲被追殺的主角。
而這個時候,救人越獄失敗,主角究竟是如何做的呢?
逃吧,所謂留得青山在……從長計議來日方長。
腦海有了這樣的認知,人影幾乎下意識便掠過屋檐,迅速向西邊守衛相對于薄弱地帶沖了過去。
卻忘記了去計較這樣的方向,究竟通往了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