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薄雲微染,遮擋住了月色偷窺的人間。
高級病房之內,水瀲灩像是自言自語,又或者是在說給身旁的奴歌听,絮叨整整一個下午,直到有些舌燥口干。
抬手間毫不猶豫飲下大半杯涼茶,而後豪爽隨手抹了抹唇角,到底有些意猶未盡開口「好了,又到時候了。」
起身利索將手邊微型消音槍塞到長靴中,柔聲「注定是不能生活在陽光下的人,我們都一樣……今夜我去執行任務,你乖乖的,要努力醒來哦。媲」
水瀲灩輕緩拍打兩下奴歌蒼白小臉,滿不在乎揉著自己哭花的妝容大眼。咂了咂嘴,而後寵溺對著病床上奴歌告別飛吻,自顧自努力微笑離開。
病房門被輕巧合上,像是生怕打擾里面奴歌安眠,醫院狹長燈光晃晃的走廊,水瀲灩踩著自己‘恨天高’高跟鞋淺聲‘嗒嗒’搖曳走遠丫。
夜初,高級病房本就安靜,此刻加之奴歌身份特殊,水瀲灩特意安排,故而她所在的樓層套房鮮有人來。
不過今日,卻是水瀲灩身影徹底消失走遠之後,奴歌病房之門,再度被輕聲打開。
門板大開之後,一身形欣長比例異常完美男子,不急不緩邁著優雅步伐走進室內。
男子半長的栗色發絲遮住其俊美魅惑的容顏,亦是隨風遮住他的眼,使其能清晰俯視外界,而這個世界想要看清他,卻是難上加難。
半為慵懶伸出手掌,攤開掌心亮出精巧拇指大小一物,漫不經心按了下去……
‘滴———’
醫院監控設施發出輕微一聲鳴叫,繼而明滅一閃,徹底失去監控攝像功能,甚至連方才記憶錄像都被干淨銷毀。
…………
男子一身玄黑襯衫,領口不遜解開兩粒扣子,半露里面精致鎖骨,結實胸膛,魅惑天成。
「全都是廢物。」
隨手丟開負責干擾監控器電腦微磁設施,看似無意的動作,干擾器卻是異常精準飛進門邊垃圾桶。
男子拍拍手,縴長指尖沒有佩戴任何防護措施,然……那被丟進垃圾桶的干擾器上,卻是絲毫未留下證據指紋。
他似乎故意留下證據給醫院,卻又不確鑿。
「0017……」
抬腳順勢帶上門板,低沉醉人的聲線自他口中飄出,男子渡到奴歌床頭,隨手打開火機染上香煙,吞吐煙圈,隔著煙霧迷蒙看著昏睡的她,似是玩笑半挑了唇角。
奴歌則安靜躺在床上,原本高挑的個子,此刻竟是意外顯得嬌小,面色蒼白。
他安然站在她床頭,兀自抿唇吸煙,半眯狹長鳳眼睨視她。
「0017?嘖,還真是可惜了……」
蠱惑的聲線帶著煙霧再度飄出,像是具有魔力,床上原本沉睡如睡美人的奴歌,縴長的睫毛幾不可聞一顫。
這細微的動作,若是常人定是察覺不來,不過此刻卻是被這男子輕易捕捉到眼中。
渲染如深潭的眸子微微一凜,片刻後,又徐徐微波蕩漾開來。
「呵,生命力還真不是一般的頑強。」
男子勾唇意味不明一笑,抬腳勾過來一把椅子,隨意疊加雙腿坐到奴歌床邊,慵懶看她。
兀自吸著煙,似乎並不顧忌病人感受,甚至有意無意悉數將煙圈噴薄到奴歌臉前。
「還不肯醒來嗎?」
「咳……」
一聲悶哼嗆咳之後,床頭清秀美人似是受到召喚,顰眉幽幽顫抖睫毛,大有醒來之勢。
「真是個遲鈍到可愛的孩子。」男子揚眉,淡淡又道「還可悲。」
語畢散漫靠向椅背,略染興趣般凝視她,似是極具等待耐心的優雅獵人。
迷蒙睡夢中,奴歌感覺自己的靈魂一直在奔跑……沒有目的,無知無畏的奔跑。
她身後,若有似無有著女子嬌笑要挾她「呵呵,奴歌……你竟然敢動我?我可是堂堂神女公主!皇上定然不會放過你,你受死吧,哈哈……」
女子尖銳嘲笑之後,緊接著便是司凌夜陰沉冷聲質問「你殺了她!?你居然敢刺殺神女!!」
「不要了,不要了……為什麼你們都不信我!都要害我!!」
搖頭無助後退著,她似乎看見司凌夜惱怒暗紅的瞳眸注視自己,而後一個轉身,狠絕將自己拉做擋箭牌送死,他則在一邊低低的嘲笑。
「你以為你多麼重要?」
「你一直是在被利用的!」
「愚蠢自以為是的女人!」
「你騙我,我原知道你一直都在騙我……」道出一聲苦澀之後,奴歌感覺自己不斷變輕,變得飄渺。
然後,一個自己分化成兩個人。
一個自己像是一世沒有實體,她俯視看著司凌夜一舉一動,兀自冷笑勾唇。
另一個自己則是周身開始變得綿軟無力,不知道痛,不會哭,不會笑……視線模糊看向周圍的雪白,吊水,窗簾,氧氣罩……疑惑。
那個原本看著司凌夜沒有質量的自己,扭頭,掙扎著逃跑,她披散著青絲一路狂奔,而後身體竟像是詭異的飛了起來……
奴歌以為自己死了……如今會飛的自己,定然只是靈魂。
她一直向前,游蕩,直到眼前看到一片刺目的白,仿佛受到牽引般,一陣吸引,她飛身向另一個疑惑的自己撲去。
二者相遇,一瞬的融合……
驀然睜開眼,眼前果真是大片素雅,干淨毫無雜色的蒼白……這種白,刺目,揪心!
「嗯。」
入目即是病房特有令人生厭的裝飾,繼而呼吸……刺鼻的煙霧順著呼吸道抵達肺部,她猛烈咳嗽起來。
一切恍若昨日,又似南柯一夢。
假亦真時真亦假,真亦假時假亦真。
「醒了?」
那在她旁邊不斷制造煙霧之人,輕輕按滅煙蒂,略微傾身凝視她。
他半長的發絲遮住其狹長的鳳眼,半遮半掩的深邃,垂眸含笑看她,盡是危險。
「你……」
奴歌迷蒙眨眼,恍若隔世看著眼前俊美邪肆之人,腦海不禁恍惚。
如此相似的容顏,這一刻她險些誤以為是司凌夜坐在自己身邊。
「怎麼,連我都不認得?」
男子勾唇,隨手撥弄下遮住自己眉梢的發絲,半露一雙洞悉鄙夷天下的眼,涼冷睇視奴歌。
到底清醒過來。
恍若剛剛睡醒的人,眯眼,仔細打量著這個陌生而熟悉的世界。
「這里……」
「親愛的,你不乖。」
他喚她‘親愛的’,詞匯明明溫暖如初,不過語氣,卻是如冰森寒。
「連,夜?」
奴歌頭痛揉著額頭,勉強抬起手臂,卻是酸疼的不行。
「你怎麼在這?」
連夜邪氣挑笑「我的情人受傷,難道身為雇主,不應該來看一看麼?」
「什麼?」奴歌呆愣更多「你剛剛稱呼我什麼?」
「當然是,情人啊。」連夜含笑「難道這個稱呼與你,不對麼?」
「情人?」奴歌不可置信揚眉「你……?」
「小傻瓜,暖床的工具,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本座愛上你了?」
本座……
這稱呼……今日,這不同以往溫柔的連夜。
奴歌屆時冷眸,繼而下意識操控身體頑強起來,眨眼間反手一轉,桌面的水果刀已然在手,鋒利架在連夜頸間。
「你是誰!!」
刀鋒向前威脅送了送,再近一份,即可封喉。
後者卻是不甚在意,淺笑依舊妖嬈。
「我?」
抬手不急不緩握住奴歌皓腕,暗用巧勁不容奴歌反抗,輕易撥開頸間利刃,連夜緩緩起身,漫不經心一笑「0017,要說你在我手下做了這麼多年,難道你主人的真正身份,都還沒有模清麼?」
「你!你居然……」
手中的水果刀‘ 啷’一聲,無力掉在地面。奴歌啞著聲線,似是不敢置信瞪他。
地面水果刀盈盈反襯金屬色澤,刺眼,像是在嘲笑她此刻多麼幼稚無知。
奴歌甚至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動的,自己手中的要挾,已然墜地。
這手法,唯有一人……
「連夜,果然是你!你居然是!!……」
連夜略有嘲笑「0017,你有幸做了本座三年之久的情人,應該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