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殿
眾臣們驚恐地跪在殿外,等候著殿內的情況。
方才議政之時,楚皇突然感到頭暈目眩,繼而,眼前一片灰蒙。
燕洵從內侍那里拿來了一個厚厚的蒲團,他拽起紫蘇,給她墊在雙膝下。
她捏緊了銀針,熟稔而準確地找到穴位,冷靜而迅捷地施針,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絲躊躇和猶豫。
「是,是」于博賢領命,而後吩咐內侍們分頭行動
軒轅殿,內殿
「什麼?」聞言,燕洵拋下所有人,疾步奔下了高高的白玉石階
太醫令與太醫丞頓時錯愕地皺緊眉心,鄙夷地瞅了一眼紫蘇。
「姑且讓我一試!」紫蘇上前一步,望著他的美眸已覆上了氤氳的霧氣,「相信我,我有辦法能救陛下求你」
紫蘇抬起身子,掌心探向楚皇的額頭,果然施針後,因為穴位打通,淤血開始消融,他開始發熱了。
等候在殿外的朝臣們疲憊地東倒西歪,有些人倚靠著殿門,開始打盹。
當他們見到燕洵身後的女子時,震驚而疑惑地抬起頭,「大祭司,敢問她是」
輕搓指尖,她凝神屏息,腦海中浮現的是醫書上所畫的人體血脈圖。
當即便什麼也看不到了,他暴躁地大發脾氣,幾名御醫獲罪,連帶著朝臣們也在此擔驚受怕。
夜色緩緩降臨,黑幕籠罩著整座大殿。
望著她嫻熟的動作,沉著冷靜的神態,太醫們開始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也許,這次為楚皇看診,反倒是個轉機。
再次得見聖顏,榻上的王者卻早已不復往日的威風霸氣,虛弱地與普通病患並無二致。
「是。」于博賢與內侍們扶起楚皇,讓他靠在床頭。
他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比起羽然,燕洵更為憂心紫蘇的安危。
她的性情遠不似外表看來的那般柔弱,她又極為聰敏好學,學醫許久,連羽然都對她贊不絕口。
跪在不遠處的太醫們紛紛仰起頭,暗中觀察著紫蘇的一舉一動,起初的輕蔑鄙夷漸漸消失。
燕洵的態度依舊強硬,黝黑的眸子中閃過濃濃的顧慮,「不行!你回去,營救羽然之事,交給我就好。」
滴滴熱燙的汗水從額間滴滴落下,紫蘇從袖口取出絲巾,為楚皇拭去汗珠。身好從出。
待到楚皇咽下了所有的湯藥,紫蘇命人將他的身子翻轉過去。
繞過擋在身前的太醫們,燕洵默默地守在龍榻不遠處,黝黑的眼眸中漾起了縷縷激賞的神色。
「不行!」听到紫蘇的提議,燕洵毫不猶豫地回絕,神情凝重地盯著她。
太醫令與太醫丞全都圍攏在病榻前,緊張地為楚皇診脈,就醫治之法進行磋商。
紫蘇牢記著燕洵的寬慰,此時此刻的楚皇,只是個需要她醫治的病患而已。
轉過頭,深深地凝望紫蘇,燕洵揚起大掌輕拍了拍她的肩頭,低聲耳語︰「別緊張,放松心情。陛下此刻只是個病患,一切有我在。」
如能治好楚皇的眼疾,紫蘇便立了大功,燕洵也可借此機會向楚皇求情,免去她貞女的身份。
果然,從脈象上看,血液不暢達,內腔淤血未散,氣滯不消。
素手緊按楚皇的脖頸,指尖著重地揉捻幾處重要的穴位。
許久之後,紫蘇的衣衫已被汗水濡濕,她揚起手臂,抹去了掛在額角的汗滴。
楚皇的貼身內侍于博賢從殿內走了出來,燕洵趕忙迎上前,關切地問詢︰「于公公,陛下怎樣了?眼楮還是看不到嗎?」
三個時辰過去了,紫蘇始終跪在塌邊,不敢離開寸步,生怕過程中會出現任何差池。
終于再次有了清晰的感覺,千容傲風費力地轉過身子,頓時覺得通體舒暢。
原本堅定決然的意念,在听到那聲哀婉的懇求後,終是有些動搖了。
見于博賢出來,朝臣們亦一擁而上,密切關注著楚皇的情況。
紫蘇舀起藥汁,徐徐送入他口中,兩口湯藥,一口米酒,周而復始。
太醫監上上下下十幾人同時起身,後退幾步,為紫蘇讓出一條路。
奈何,大祭司既已開了尊口,容不得他們回絕,只得怏怏不悅地附和︰「是,微臣等遵令。」
這時候,一名祭祝匆匆跑到燕洵身旁,低聲耳語︰「大祭司,紫蘇來了,在內宮外求見。」
「是啊,太醫令都無法診出病癥緣由,她能懂?」
剎那間,燕洵冷冷回眸,銳利的視線掃向太醫令,他驚駭地即刻噤聲,匆忙垂下頭。
「要快,不然著的會來不及!要快!」見他似乎在猶豫,紫蘇催促道︰「帶我去,相信我!」
燕洵佇立在殿外,獲悉羽然被打入大牢,他正在思慮著該如何向楚皇說情,以救她出來。
不一會兒,楚皇從頭到腳,一百多個穴位上都插滿了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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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今,只有等待楚皇病況好轉,才能言及其他。
「恩。」他的鼓勵給了紫蘇更強的自信,她微微頷首,提起裙擺,走向楚皇,恭敬地跪在了龍榻前。
雙手撫上他寬厚堅實的脊背,她沉了口氣,指尖攥握成拳,開始重重地彈擊他背上的幾大穴位。
「是,奴才這就辦。」因大祭司的緣故,于博賢對紫蘇自是不敢怠慢,有禮地應聲。
「畢現,您慢慢地不要急,試著睜開眼」紫蘇仍不敢松懈,在楚皇能夠看清之前,一切都還不算成功。
「她是神廟內的奉神貞女,她懂得醫術,之前她和羽然一同研究過陛下的病簿書卷。」燕洵深知讓紫蘇來為陛下看診,這些太醫們絕不會心服,他只能盡力將話說得婉轉些︰「現下,讓她來為陛下診脈,看看能否對太醫們的開方有所助益。」
湯藥已經煎好,內侍雙手捧著奉上,「姑娘,藥和米酒已經備好。」
紫蘇謹慎地先觀千容傲風的面色,指尖扒開他的眼瞼,而後挽起袖口,素指按在他的脈搏上。
「我們走。」燕洵選擇了信任,他抓住紫蘇的皓腕,帶著她在狹長的甬道上一路狂奔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紫蘇疲累地長吁一聲,與此同時,昏迷的楚皇清醒了過來,申吟聲逸出︰「啊」
看她年紀輕輕,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在醫術上能有何修為?
如此貼心的舉動,讓紫蘇心頭一暖,她回眸看向燕洵,粉唇翕動,「謝謝。」
平日里大祭司為人深沉,處事謹慎,今日竟有如此荒謬的提議,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卸下藥箱,紫蘇取出了裝滿銀針的藥包,回首望了于博賢一眼,「勞煩公公拿個炭火盆來。」
他該相信紫蘇的,畢竟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兒了,經歷了大大小小的風波,紫蘇可不似官家小姐那般嬌貴怯懦。
面對紫蘇,燕洵從來都學不會拒絕,凝睇著那雙泛起淚光的碧波,他陷入了掙扎中。
于博賢神情黯然地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回大祭司,沒有太醫令還沒查到導致陛下眼疾的原因」
「真是笑話了,等會兒治不好陛下,她也得被治罪。」
足有一個時辰,紫蘇小心翼翼地取下銀針,在竹簡上寫下了藥方,「勞煩公公派人去抓藥,八分清水熬成三分,在命人煮米酒來。」
紫蘇伸出手,指尖微顫著解開楚皇衣襟的系扣,突然,太醫令呵斥一聲︰「你要做什麼?」
余光瞥到了燕洵的身影,感到他在護著自己,紫蘇露出了安心的笑意。
給楚皇治病,非比尋常,稍有差池,是會累及性命的,他豈能讓紫蘇犯險?
太醫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醫治方法,全都好奇地直起身子,目不轉楮地望向龍榻。
于博賢看了太醫們一眼,抬眸得到了燕洵的示意,他接過藥方,「是,奴才明白了。敢問姑娘,陛下他」「陛下!」太醫們與內侍們不敢置信地驚呼,「陛下」
「公公放心,陛下發了熱,淤血散了不少,等會服了藥,我再給陛下按摩穴道」紫蘇已然看到了希望,楚皇的身體反應全部在她的預料之中,更為自信地說。
須臾後,內侍們便將盛滿木炭的火盆端了進來,紫蘇將銀針放在焰火上灼燒。
殿內的太醫們早已不耐煩了,竊竊私語道︰
「她能有什麼能耐?小姑娘一個。」
「燕洵,羽然在獄中,若是陛下仍然看不到,她性命堪憂!」紫蘇懇切地扯住了燕洵的衣袖,急切地說︰「陛下的眼疾不可再耽擱,不然可能會就這樣瞎了。」
一名太醫偷偷去過了藥碗,細細嗅著藥碗內的殘渣,不禁感嘆,「她的用藥雖然有些怪異,但倒也合乎醫理。」
「公公去扶陛下起來。」紫蘇接過湯藥,柔聲吩咐。
燕洵亦緊張地湊到了龍榻邊,大掌微微合起,屏息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