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我感覺身體有些不適,更是嗜睡,今早太後宮中請安時,竟還嘔吐起來。太後急忙叫了御醫,御醫號脈之後,滿臉笑容道︰「恭喜太子妃娘娘,您這是有喜了!」我懷孕了,我有了劉啟的孩子,有了我們的孩子。我回到北宮都還沒有緩過神來,我入宮六年之久,終于有了他的孩子,有了屬于我們的孩子。「娘娘!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映月在一旁笑著道。我模了模小月復道「我盼了這麼久,終于有了孩子!映月幫我把玉簪插上,就是那支翠色的!」這玉簪是由翠玉雕琢而成,猶如一朵君子蘭,劉啟說我戴著這玉簪最好看了,今日他若是曉得我們有了孩子,一定會很開心的。近年來,外敵入侵,他甚是憂心,這個孩子的到來,也許能讓他忘掉那些事。
今日劉啟一來,我便覺得他有些怪怪的,好似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又閉了回去!莫不是,那塞外又有什麼事吧!我拽著他道︰「今日,我很高興!」劉啟看我這般模樣,可以說是雀躍得很,甚是疑惑的道︰「什麼事這麼高興,說來听听!」我撲入他懷著道︰「我懷孕了!我有你的孩子了!高不高興!」他愣了半響之後,忽然將我抱起來轉了幾圈,才小心翼翼將我放下來道︰「小心些,這可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這便是我想要,有一個我們的孩子,與他過著屬于我們的,平靜的生活,哪怕是一會兒!雖然我知道,平靜的生活對我來說是一種奢侈的念想,可我還是渴望那樣的生活。但劉啟想要的並不是,我曉得他想要的是這天下,他要做這天下之主。
這幾日來,太後和皇後是日日往我這兒跑,叮囑那叮囑這的,就連那外面也不讓我去!整日呆在寢宮中甚是悶得很,還整日喝那些苦澀的安胎藥。映月更是整日當我是病人一般,伺候得甚是小心,食物更是小心的試吃,生怕我遭了他人的迫.害。映月自我進宮以來,便被派來伺候著我,如今也已是二十三四的年紀了。我只知道映月姓蘇,其他的一無所知,我卻是從不曾懷疑過她,她是太後派來伺候我的,跟了我這些年,卻也是真心為我。我曾問過映月,有沒有心上人,我可以去求太後,讓太後幫她指婚,她笑說我小小年紀怎的管起這些事來了。後來問過她幾次,她也不願說,我也就不再問她了。
在這寢宮中,我一呆便是一個月,劉啟最近是更繁忙了,但偶爾還是會來看看我。今日剛好趁著映月不在,我偷跑了出去。這個時間,劉啟通常都是在北宮中處理政事,如今皇上交給他的政事更多了,我也好久沒去過那里了,現在跑過去,定然嚇他一跳。我躡手躡腳的到了門口,示意那些宮婢都莫要說話。「她懷孕了!我日日在她食物中下了藥,她竟還是懷孕了,你找個機會這是劉啟的聲音,他在說什麼,懷孕!整個漢宮,現在就只有我,他是在說我!可是這語氣怎麼不對,他不是很高興的麼。「我知道了!若是她薄家女有了皇子,日後必是大患。」這是名女子的聲音,我從來沒听到過的聲音,劉啟他從來不會這般對別的女子說話的!況且劉啟在處理政事時,是不許那些奴才進去的,連站在外面也不行!「若離,這些年來,委屈你去那吳國了!還多虧了你幫忙除了那薄昭,他可是大患!說到這,當年那吳王劉濞派來的殺手竟是名狐妖,他是因那薄瑾兮救了他一命,才離開的,說是還那薄瑾兮的情!」若離是誰!爺爺的死是他策劃的!我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我覺得我好像個傻子一般被騙了六年,那個被利用的人一直都是我,盡管我是如此不願接受,他還要殺了我們的孩子。他愛的是別人,是那個叫若離的女子。
「哦,那這般,她若是知道了一切,定然要將那狐妖招來的!」這便是那若離了麼,這便是他真正愛的那個女子麼!哦,他愛過誰,他愛的不過是他自己,為了這皇位,他連他愛的女子都可以送去那吳國做細作,那隨時可能喪命的細作是。「我也是這般想的,若是她將那狐妖招了來,勢必天下大亂!十三歲那年我初見那薄瑾兮之時,以為她是逆來順受的女子,後听聞她是薄家女子中最無心無欲的。想是娶她當是比那擅玩心計的薄君兒好,也比那刁蠻的薄湘寧好,如今看來,她是不簡單的,與那狐妖都有交集!」劉啟,他竟是這樣說我的,竟是這樣想我的!他也從未相信過我!我六年都沒有孩子,竟是因為我那枕邊人的算計。我有些恍惚的動了動腳,生生的摔了下去,小月復裝在那冰冷冷的地上。好疼,好疼,我顫顫的抬起手來,血,好多血。劉啟怒斥一聲︰「誰!」緊接著沖了出來,一臉吃驚的看著我,然後急忙將我抱起來,我不曉得我是怎樣回到寢宮中的。只記得,御醫說,我的孩子沒有了,就這麼一摔就沒有了。劉啟也沒有了,我心中那個劉啟也沒有了。
太後和皇後趕來時,我卻是一臉呆滯的看著她們道︰「孩子沒有了!」,太後怒斥那些奴才沒將我伺候好。劉啟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面無表情的站在榻前,我一句話也不想對他說,我不曉得說什麼,我只覺得心好痛,好痛!劉啟走過來,模著我的頭發道︰「孩子沒有了,以後還會有的!別這般,傷了身體!」從前,他這樣的動作,我覺得很踏實,心中甜甜的。可此刻,我回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卻是一點也不想見到他。劉啟,你明明愛的是別的女子,你只是想利用我得這天下,既如此,你為何還要這般殘忍的讓我愛上你。既然你給了我美麗的夢,為何還要將它打破,破得如此徹底,我連自我安慰的理由都沒有。
我面無表情道︰「我有些累了,我想歇息了!」太後見狀,模了模我的手道︰「好好休息,莫要再傷了身體,哀家定然好好懲治那些沒用的奴才!」皇後輕輕的將被褥幫我拉了拉道︰「瑾兮啊,這孩子沒了,以後還會有的!你好好養著身體,母後定然不會放過那些狗奴才的!」皇後雖是不喜歡我,可這畢竟是她的孫子,她也是個母親,自然是明白我現在的心情。可我最痛的卻是劉啟騙了我,他那般殘忍的騙了我,騙的我好徹底,心碎也不過是如此吧!想不到我還真是落了如狐姐姐一般的下場,甚至比狐姐姐更慘痛,至少那男子是愛過她的,可劉啟呢,他連愛都不曾愛我過,有的只是利用。我終是明白狐姐姐為何那般狼狽的回到仙山了,她終究是離開了,而我連離開都不能。
眾人一走,我那寢宮中瞬時變得冷清,劉啟坐在榻前一臉擔心的看著我,都成這般了,他還用的著裝出一臉擔心的樣子麼,這不正是他想要的麼。他現在這般是做什麼,以為這樣我就會再相信他麼,真是好笑。他伸出手想握住我的手,卻被我避開了。劉啟伸出的手僵了僵道︰「瑾兮,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你莫要這般!」我看著他,越發的覺得自己好傻,他還說出這樣的話,還真是一點也不心虛,他每一次對我說著那些話的時候,他都是那般的神態自若。「我的孩子沒有,我的愛也沒有了!都沒有了!你不愛我,你只需在太後面前做做樣子,她一樣會支持你,可是你,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的讓我愛上你,又這般傷我!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你騙了我六年,原來這六年來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我的孩子沒有了,你高興吧!你一定在心中暗自欣喜吧!」我從未想過我竟會如此歇斯底里,我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是這樣。整個寢宮中都是我的回音,那般淒涼。宮人們都被遣了下去,唯有映月還在那外面,被這聲音驚得微微顫了顫,想進里面看看,卻又止住了腳步。
我不知何時竟激動得坐了起來,劉啟環住我道︰「瑾兮,你別這樣,你這般激動,這身體是受不了的!」我不知此時我哪來的力氣狠狠的將他環著我的手甩開道︰「劉啟,你不必在這兒虛情假意,你也不必擔心我將那莫影招了來,我沒你那麼卑鄙!更不會做那般卑鄙之事!」劉啟眼中有些心疼的看著我微微道︰「瑾兮,你不要這樣好麼!你如今剛剛小產,若是這般鬧下去,你還要不要命了!」他眼中的心疼,哼,不過是假的而已,以為這樣我便會再遭他欺騙。我冷冷的瞥著他道︰「我助你得天下,你還我自由!」他僵了僵看著我道︰「瑾兮,你這是何意?」我此刻已是心死,人死不可怕,心死卻才是最可怕的,心死了或許連痛都懶得痛了。我冷笑道︰「怎麼,我的太子殿下,你不是一向很聰明,很會算計麼!听不懂麼!那我就再說明白些。你我六年夫妻之情,到此為止,我助你得天下,你還我自由身,保我家人平安,從此兩不相欠,你可立你的若離為後!這交易,你倒是得了便宜!」他怔了怔,才顫顫出口道︰「既這是你想要的,那我便成全你,從此兩不相欠!」
我不記得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卻還記得他那般失魂的模樣,他那般失魂也不過是裝的罷了,他那般會演戲,將我騙的這般苦,又怎會是真的擔心我呢!我好希望一切回到六年前,那個人新婚之夜,我依然是不喜歡他的,我沒有愛上他,我還是那個一心想著重歸仙位的瑾兮。回不去了,一切早已經回不去了,一場長達六年的夢,在夢中我愛的那麼深,有信任我,一心護著我的夫君。夢醒之後,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而我卻已是遍體鱗傷,還能做回當初那個一心想歸仙位的瑾兮麼?若不是想著我的家人,我寧願一命歸西,也不願留在這漢宮中。我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痊愈,我以為我是不會哭了,卻還是在那個夜里流了淚,從前這樣的雷雨夜里,他在我身邊我便會覺得好踏實。如今想起來卻是百感交集,我還留在這漢宮中做什麼,僅僅的為了家人的平安,還是我還有期待,都這般了還有何可期待的。
也不曉得是誰將那日的爭吵告訴了太後,我去長樂宮給那太後請安時,她也就問了起來。我只說是因劉啟沒有告訴我一聲便納了妾室,還封了個良娣,我當時小產,所以脾氣有些不好,才與他吵了起來。太後听後,又開始嘮叨,說什麼要我抓住劉啟的心,莫要讓那些妖蛾子有機會。平日里慈祥和藹的太後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說出去怕也是沒人信的。
又是一場大雪,過得真是快。「當年我入這漢宮之時也是大雪紛飛,只是不如如今這般凍人!」我輕捻著那開的正艷的梅花道。映月有些擔心的道︰「娘娘,您的身體本就不好,這般冷的天,我們還是回去吧!」這梅花不比別的花,都是在春天里開的,它偏要在這寒冬里開放。我摘下一支梅花,看著這梅花我竟想到了那支玉簪子,早已不知到哪去了。那日之後我便將那玉簪子隨手扔在了地上,我如今還記得那簪子破碎的聲音,就那樣碎了,斷成了兩截,後來也不知道是讓哪個宮人撿了去。「映月,你愛過一個人麼!」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不知我是怎樣的心情。映月微微笑道︰「那年我剛入宮,還不懂這宮中的規矩,誤進了那石渠閣。差點就沒命了,他叫江鴻,那時他是這宮中的侍衛,是他救了我。後來他得到了賞識,去那邊疆打仗,他說等他當了將軍就會回來娶我的!我等了他這麼久他都沒有回來,他們說他犧牲了,我才不會相信,我答應了要在漢宮等他的!」映月的臉是笑著的,可她的眼楮卻在流淚,我終于明白了從前我問起她有沒有心上人的時候,她總是不說。也許我本就不該問她的,我也並未開口安慰她,那是在提醒她那人已經去了,至少在她心中還有個念想。